和項哲相處也有好幾個月了,林少淮對他的脾氣不能說瞭若指掌,但至少也能猜出個大概,這傢伙不管發生什麼事,只會往自己心裡藏,絕不會和旁人訴苦。
這一點到挺像將軍,哪怕是窮途末路,他也從未放下過自己的尊嚴。
不知為什麼,少淮忽然有些擔心起項哲來。
以林少淮的輕功,要跳上三樓的天台絕對不是問題,他只是稍稍提氣,身體一躍,腳尖便踮上了後院的槐樹枝椏,然後一個閃身,便出現在了三樓的平台上。
少淮本打算,上了平台,就躲在暗處隔著窗子打探一下項哲房裡的qíng況,確保他不出意外,卻沒想到項哲進房間之後也沒直接睡覺,而是拿了一瓶酒,也爬上了三樓的平台。
林少淮跳上去的時候,兩人正好撞了個正著,大眼瞪小眼地看了良久,少淮才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腦袋,坦白道:“我不是故意來打擾你的,只是想看看你有沒有什麼需要幫忙的……”
想一個人靜靜的項哲,忽然被打擾,心qíng本應該不好,但不知為什麼,在聽到他那句解釋的時候,心裡忽然生出一種被人關心的感覺來。
從母親去世之後,已經有多久沒有人這樣關心過自己了呀?
那一剎那,項哲的心軟了軟,朝他招招手。
“你過來。”
“哦。”少淮點頭,走了過去。
“坐。”項哲拍了拍身旁大理石的台階。
林少淮也沒多想,坐到了他身邊。
項哲的別墅建在污染比較小的坡地上,雖然不是很高,但是從他們這個角度看天空,正好一點遮蔽物都沒有,大片深藍的天空映入眼帘,月光不是很亮,但因此讓旁邊的星辰有機可乘,繁星點點掛在天上,煞是美麗。
那一刻,林少淮的記憶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那時他的父母還活著,每到夏夜,他和大哥兩人就會偷偷摸摸地爬上屋頂,去看星星。
那時的星星更亮、更多,那時的天空更高、更遠,自從來到這個時代,一切都變了,天空變得渾濁,滿目都是高樓大廈,耳邊嘈雜單調的車鳴代替了孩童嬉戲玩耍的笑聲,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短短几個月,就仿佛過了幾年一般。
然而,當他坐在這裡,看著這一頭的繁星時,那沉澱在內心深處的回憶,總算又被想了起來,他有些悵然,沒想到不知不覺,那樣無憂無慮地生活已經過去了快二十年。
“想來點嗎?”項哲晃了晃手中的酒杯。
威士忌,是烈酒。
秦代並沒有發明蒸餾酒,過去林少淮喝過的,基本都是濃度較低,口味甘甜的米酒或者水果酒,所以像威士忌這樣高濃度的烈酒對於他來說是在沒法適應。
一口喝下去,他差點吐出來,但是礙於這酒是項哲給他的,只好硬著頭皮給咽下去,最後還露出一個極其為難的眼神,仿佛在說:這麼難喝的東西你竟然能喝得下去?你確定你這是在喝酒?這竟然是酒!
項哲壓抑了一晚上的心qíng,因為他這個表qíng,終於被逗樂了,伸手將他手中的酒杯拿回來,慡快喝了一口。然後挑釁似地回看他,仿佛在說:我就是喝下去了,怎麼樣?你連威士忌都沒喝過,土包子!
額……林少淮抓了抓後腦勺,自從他的頭髮被剪掉後,抓後腦勺就成了他的習慣xing動作,仿佛是在緬懷那跟了他二十多年的長髮。
真有那麼好喝嗎?少淮猶豫了一下,再次接過項哲手中的酒杯,又試了一口。
媽呀,還是一樣的難喝!這是人喝的嗎?
少淮咧著嘴,拼命搖頭把酒杯遞了回去。
“沒用!”項哲揶揄了句,伸手接過,將杯中剩餘的酒一飲而盡,然後得意地朝林少淮亮了亮空dàngdàng的杯子。
林少淮吃了一驚,因為他實在沒法相信,這麼難喝的東西竟然有人能喝得下去。
沉默了片刻之後,他道:“你別勉qiáng。”
勉qiáng你個頭!項哲差點bào走,上個世紀橡木桶原裝的威士忌,幾萬塊錢一瓶,這傢伙竟然說勉qiáng!
他當著他的面又倒了一杯,在他面前優雅地喝了下去,之後拿著空酒杯再度炫耀:土包子,你這叫沒品位!
兩人就這樣鬥氣似地一來二去,一個想抗議卻不能說,只好用眼神無聲控訴,另一個得意洋洋,一杯接著一杯地喝,完全是兩個沒長大的孩子。
或許也只有這時候,面對林少淮,項哲才會覺得那樣無拘無束,不知不覺地便卸下平日的面具,露出最真實的自己。
一瓶酒喝了大半,項哲有些醉了。
月如鉤,夜微涼,時而拂來的秋風並沒有chuī醒人的神智,反而讓一直壓抑在內心的qíng緒漸漸膨脹。
一個晃神,項哲注意到了林少淮的眼神,微微皺著的眉頭注視著他手中的酒杯,想說什麼卻又不敢說,帶這點委屈和為難,叫人忍不住從心裡想逗弄他。
借著酒勁,他拿著酒杯的手沒有抬至唇邊,而是忽然伸手,繞過林少淮的脖子,然後稍稍一用力,按著他的後腦勺,印上了自己的唇。
這是第二次吻他了,與上次不同,這次是qíng不自禁地想去吻這張唇,去描繪那美好的唇形,舌尖深入唇齒之間,一點一滴地掠奪那甘甜的滋味。
確實,比威士忌美味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