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弈看了她半晌,其實自己也不知道想得到什麼回答。
明河是有絕對能力扭轉一切的,想保住誰的命不過反掌之勞,甚至直接幫助滅了西荒都可以辦到。但秦弈知道不能因此責怪明河不作為,因為這一切真的與她無關。
南離與西荒在她眼中根本就不存在誰是誰非,她不過一個看客,一段歷史的見證者。
更何況李青麟也未必想要被誰搭救。對於一個戰士來說,能夠在輝煌中死去,大約遠勝於蒼老無力地病臥在床。
但秦弈終究有些不是滋味,忍不住道:「道長旁觀了這麼多,我看你也沒什麼收穫,至今不過琴心圓滿,這道坎還是沒有跨過。」
「有的。」明河道:「此間事了,貧道便回宗門閉關,當有突破。此外,道友的劍陣給了貧道很大的啟發,此後陣法之道必將更上一層樓,貧道欠道友一個人情。」
流蘇「哼」了一聲。
秦弈道:「我的修行不及你,但我始終認為,你這種『歷練紅塵』,是假的。自己沒有投入,便如紙上得來終覺淺。」
明河奇道:「道友從前還沒有這般想法……觀道友此意,似是裂谷之行頗有所悟?」
「我不是為悟而去的。只可惜我做的一切終成徒勞,不說也罷。」
這是外宮廢墟外,秦弈說完這句,便沒再搭理明河,慢慢走進了廢墟。
大火已經被組織撲滅,廣場到處是焦屍,根本分不清誰是誰,有士兵在默默清理場地。
天上依然飄雪,很快就將廣場覆蓋得遍地皚皚。
秦弈來回逡巡了很久,終於站定腳步,在他站立之處,雪中隱約露出了一柄燒黑的槍。
他彎腰輕撫,焦黑抹去,露出了裡面的銀光。
增壽丹藥已經取得,但已經用不上了——就算他提前回來,那對於李青麟也沒有意義,在生命的最後時光,李青麟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秦弈知道自己很佩服他,相比於明河,李青麟才是活出了應有的模樣。
他對於仙道長生與人間功業之間的看法,本就是稍微偏向於後者一些的,雖然他自己是個兩邊不靠的鹹魚,但不妨礙更欣賞後者。
所以西南得朋,乃與類行。
王后抱著孩子走了過來,看著秦弈面前的槍,顫聲詢問:「國師……是、是不是這個……」
秦弈不忍撥開那握槍屍身上的雪。良久才蹲下身來,扶著孩子的肩膀:「這是你父王的槍。記住,他是南離史上最偉大的王。」
馬蹄聲由遠至近,在快到廢墟之時齊齊勒馬,再無聲息。
秦弈站起身來,轉頭看去,那是血染征袍的李青君。
兩人默默對視了好久,李青君驟然跳下馬,飛奔過來用力抱住秦弈。
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以至於秦弈鍛體圓滿的身軀都覺得有些疼痛,但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輕輕撫摸著她的秀髮,感受著她顫抖的身軀。
秦弈知道她很想哭,卻沒有哭出聲來。
兩個多月過去,這天真的少女也早已經不一樣了,她現在是南離的擎天之柱,再也不能輕易在外表露出半點軟弱。
李青君用力抱了他好久好久,才仿佛精疲力盡似的軟了下去,靠在他懷裡低聲道:「我最多用一兩天時間,穩定王城局勢,安葬王兄,扶持侄女登基。同時籌措戰備,直接反攻西荒。你……你去不去?」
「去。」秦弈簡單明了地回答。
他並非明河一樣的看客。
他是李青君的戀人,是李青麟的朋友,是南離的國師。
無論是為了哪一點,他也很樂意替南離把西荒從臥榻之側抹去。
這是最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