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林修便明白越人的意思。
他雖不明白這個素來理智、睿智的人為何突然對詩著迷,但並不妨礙他接下這一茬,因道:
「原是妹妹起的頭,既這樣,我豈能不給妹妹一個體面?」
說罷,想了想道:「妹妹的『徑冷花緣趁,沁梅香永宵』在古今詩文里堪稱雅致,越人姑娘的『陽回惜地凍,三尺火難瀟』亦別有風味,我便聯個——稚子或憐笛,聲粘壁上綃。妹妹看如何?」
林靈連聲贊好,越人卻擺手道:「這句雖好,卻未體現紅梅花,做不得數。」林靈忙道:「我瞧著極好,聯上也自然,倒不必重頭做。」
一面說,一面推越人:「哥哥自有他的事,你我聯就好。」
林修是個文人雅士,卻偏不愛作詩,因順著林靈的話道:「越人姑娘,因我今日有事,改日再聯罷。」
越人原也只是一時興起,見林修委實不願意,也不強求,道:「如此也好,公子有事,不妨先行。」
兄妹二人相視一笑,而後各自離去。
待回到室中,林靈又盯著窗外的紅梅出神。
今日這一番,倒讓她發現自己竟頗有幾分喜愛梅花,也算是意外收穫。
只見這梅花有數尺高,其小枝分歧,或孤削如筆,或密聚如林,花似小日,香賽木樨。
越人忙忙的將三句詩抄錄下來,細細看了好些回,只覺得還是「徑冷花緣趁,沁梅香永宵」這句最好,復走到林靈身邊與她說。
林靈笑道:「我這起不好。起在上頭的句子,需得是粗而不見底,留了寫不盡的地步與後人,才是會作詩的寫法。」緊接著又道:「到底還是這梅最高潔,遺世獨立,又叫人不得不為它而側目。」
越人又問林靈:「公主可有了?」
林靈一笑,答道:「方才作那一聯,也不知費了我多少精神。這會子雖好俊的梅花,我卻是作不得了,你若有好句子,只管自個兒作去。」
越人早捧了一副杯箸來,斟了暖酒,奉與林靈,見林靈飲了一口,便道:「賞花方愛吃酒,吃了酒才有詩。公主今兒趕得巧,梅與酒都齊了。
都說是『自古名士自風流』,那有才而過謙的,都是假清高,最是可惡的。」
林靈無奈笑笑。越人的意思她懂了,分明是要她作了詩才肯罷休,因把手中杯棄置一旁,道:「你這妮子,扔了這濁物與我,卻要我喝了以後錦口繡心,是何道理?」
說著,想了一想,吟道:「有花無酒不精神,有酒無詩俗了人。若是女兒無沸酒,豈非一個半俗身?」
越人聽了,伏在桌上笑了好一陣方起身道:「公主,你這是作詩還是打趣兒?這等雅事,怎也可這樣好笑。」
原來這個朝代詩詞並不像林靈前世一樣經歷了唐宋的輝煌,士人都把詩詞視為正經玩意,極少有人寫是去諷喻的。
想到這裡,林靈忙道:「好了好了,不過是幾句事,不當真的。你要聽,如今也聽了,快快的干正事去。縱你無事,我還有事。」
的確是有事,編制農書如逆水行舟,一日都空閒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