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奇怪過小七是怎麼知道記憶卡的內容被刪除的?
但他當時只當是小七聰明,從丟失的數據自己猜測出來的,如今看來卻有了另外一種可能。
秦弈閉眼靠坐在車上,他的人生從未遭遇過這樣的衝擊,理智告訴他這一切太過荒唐,但情感讓他覺得這一切的真實。
秦弈在車裡獨坐了一.夜。
直到他的電話響起。
項平問他幾點能到達公司?
第一次,秦弈推了公司的會議,他讓項平把尤美上過的節目視頻影像全部給他發過來,包括她個人的採訪報導。
之後他啟動車子,駛回別墅。
視頻內容投屏到電視,秦弈的目光盯著畫面中那水光瀲灩般動人的笑容。
她不解的時候喜歡摸耳垂,她思考的時候喜歡拄著下巴。
她拿著話筒,笑得端莊得體,但眼角卻帶著一絲怯然∶「其實發生這種事情大家都不想的,有些事是不能強求的,吶,我知道放手不易,但加油努力,總會過去的。他們看不見你的好,是他們不懂珍惜,所謂吉人自有天相,做人呢最緊要的是開心。你餓不餓?要不要我下碗面給你吃?」
「哇……這個TVB體絕了,太像了吧。」
「是啊,和原聲好像。」
「難怪尤美會讓人誤會是機器人,肯定有人認為這是放的原音。」
鏡頭再次切到了尤美的特寫,雖然她極力掩飾情緒,但仍舊能看見受到誇讚時繃不住弧度的嘴角。
「嗯,是有人說過我是採集好的數據,調取音頻放的原聲給他。」她說這些的時候,聲音不自覺地泄出一絲得意。
「所以有人就是不願意承認別人的優秀。」
……
「以前你是選手,現在又以嘉賓的身份重回這裡,感受上有什麼不同?」
《火星》節目開始前,尤美接受電視台的場外專訪,她說:「做選手的時候更緊張一些,其實也不單單是緊張,那時候懂得不多,有著足夠的熱情。」
「如果當時沒發生意外,想沒想過拿了冠軍你會做什麼?」
「那晚之前有想過,那一晚之後就再沒想過,當時就想著拿冠軍去換一個約定。」
「什麼樣的約定,結果呢?」
尤美依舊笑著,眼角卻泄出一抹無奈:「慘不忍睹,不是都知道嗎?出了意外,所以很多事兒就沒了結局,只剩下遺憾,我那段時間特別喜歡看一些重生的漫畫小說,總想著有重來一次的機會,好去彌補這些遺憾。」
「所以你對當初沒拿到冠軍這件事兒一直耿耿於懷?」
「嗯,耿耿於懷。」尤美沒有否認,目光帶著些淡淡的哀傷,「有一段時間我會經常做夢,夢到那天晚上的事情,但是夢裡我也沒能改變什麼,而且發生了比現實更糟糕的境遇,總是急得崩潰得大哭,醒了之後也無法平靜,後來我去看了心理醫生,大夫說這件事兒對我形成了創傷性體驗,一旦焦慮緊張就會進入這種重複的夢境,就像有的人時隔多年總還會夢見高考一樣。」
「沒想到這件事兒對你的影響這麼大。」
「因為那一晚我失去的東西太多,不止是冠軍,畢竟我就算參加了最後的比賽,冠軍也不是說拿就能拿的。」
「還包括多年偶像的崩塌嗎?」
尤美搖搖頭,眼神有些黯淡:「很多事情都趕在一起,我父親當時在醫院昏迷不醒,我……太多你無能為力的事情,你不知道哪個讓你更崩潰,現在想起來,那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時候,所以現在無論遇到什麼,我都覺得不會比那個時候更難捱……可能有些賣慘的嫌疑,只是回到這裡,感慨太多,忍不住想要傾述,感覺這一切就像是發生在昨天一樣。」
……
項平發過來的視頻很多,秦弈從早上一直看到傍晚。
電視裡時不時傳來加了特效的笑聲。
秦弈卻再也聽不進去,已經不需要再去確定什麼。
現在的腦中一直充斥著那個隱忍委屈的聲音。
「你想沒想過,她或許就是一個人呢?」
「你不覺得小七不像是一個機器人嗎,你不是也覺得她有反常嗎?那為什麼不能相信她擁有人類的靈魂呢?沒錯,我之前是坑了沈離,但我始終沒有傷害過你,我害怕沈離再用那些東西威脅你,所以才想辦法把一切都毀掉,我費盡心機得罪沈離,為得不僅僅是我自己,你真的一點都感受察覺不到嗎?」
她一直在向自己解釋,不停地在表明身份,可他一直都選擇無視,將一切都當做是狡辯,逼得她哭著放棄,將她越推越遠。
「……那我以後再不說自己是小七了,你也別生氣了。」她擦著眼淚說,「別生氣了……我保證不會再纏著你的。」
「……如果這次我們能活著出去,我一定會想辦法對你死心……不是所有努力必須都要有一個好的結果……可我希望你知道,我放手並不是因為我不愛你,而是因為我足夠愛你。」
秦弈心痛得無以復加,回憶里都是他咄咄逼人地將人弄哭,哪怕她一直小心翼翼,委曲求全,也沒能躲過他莫須有的污衊和詆毀。
無論她做什麼都當她是模仿小七,說她城府深心機重……
他輕信一切對她的指責……嘲諷她的夢想,諷刺她的動機,把所有一切都歸於別有用心。
哪怕她避開鋒芒地和他道歉,也要指責她看人落碟,兩幅面孔……
「我給兩個答案,你來選一個……第一個是因為你之前救了我一命,我很感激,所以能忍的我都儘量忍著,避免和你發生正面衝突,因為比起性命這些委屈都算不上什麼……第二個是因為我喜歡你,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現給你,所以我不與你爭辯,凡事都順著你,哪怕是你有誤解也沒關係,因為只有我記得,只有我知道,我是輸家,所以我要承受……」
秦弈的胸口像是有股粗麻繩在心臟刮蹭,所以他一直在做什麼……
在她人生最黑暗最需要援手的時候,他選擇漠視不理,因為他的自負,他們錯過了三年,一次次把她推出去,只是想一想就五臟如焚。
秦弈扶著沙發站起身,鏡片後的目光很深很沉,他抓起手邊的外套。
電視裡的聲音還在響,但突然一段悠揚的音樂在屋內響起。
手機來電「赫尤美」三個字像是觸動了心臟的機關閥門,讓原本就狂亂的心臟心悸得呼吸困難。
秦弈拿著電話的手微微發顫,電話響了兩聲之後終於接通。
對面隱約的傳來一些雜音。
「餵……」秦弈的聲音低沉暗啞。
開始對面沒有說話,秦弈靜靜地等著,凝滯的空氣中仿佛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過了有一會兒,電話里傳來尤美的聲音:「老公……我愛你。」
她聲音不大,語調怯然,音色有些發悶,帶著些鼻音。明明是表白,卻找不到一絲嬌甜的氣息,反倒帶著些極難出口的艱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