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时雨看向秋姨娘,含笑的眼里升起几分疏离,拱手行礼,姨娘早。
不知他和世子到底是何关系,秋姨娘也不敢贸然称呼,只能柔和地说,公子不必多礼。
*
用过早膳后,备好马车的重阳回来了,径直去到庄子里的书房。
刚推开门,就见楚晏立于案后,正观摩着那幅从墓里带回来的观音像,听他进来也不抬头,指腹缓缓擦过画上女子的脸。
重阳把书信扔在他面前的案上,你爹来信了。
楚晏动作一顿,把信拿起来打开。
刚想出去的重阳,瞥见摊在桌上的那幅画轴,眼里登时一震,诧异道:这画像你从哪儿来的?
燕褚的墓里。
楚晏大致看了下书信的内容,随意的放置一旁。
墓里?
重阳大失所望的后退两步,悲痛沉重的瘫坐在官帽椅上,呢喃道:将军原来真的不在了
想起什么,他又神色激动地问,那将军的墓现在在何处?
楚晏默声片刻,才漠然开口,以前的故居。
夫人也葬在那里?重阳道。
嗯。
重阳没再说话,眼里有些失神,如同是陷入回忆之中,良久,也不管楚晏听没听,自顾自的开始叙述起来。
将军登基不久,便收到汐夫人婢女一封信,信上说汐夫人进宫时发现怀有身孕,但担心那狗皇帝迫害,所以只能暂且隐瞒下来。
狗皇帝对汐夫人早已心怀不轨,日日登门造访,将军当年打仗有迟迟未归,眼见肚子越来越大,汐夫人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便买通太医,对外称病,卧榻不起。
本来安安生生的过了十个月,汐夫人成功产下一名女婴,但那狗皇帝却突然起了疑心,不仅留宿汐夫人宫中,还派人监视汐夫人的动静。
汐夫人心知若不尽快把那女婴送出宫外,恐怕迟早会被狗皇帝发现。
为了保下将军的子嗣,汐夫人设局让狗皇帝醉酒,在他欲行不轨之事时,假借不堪受辱的名义,在寝殿内自尽身亡,其实是为了在自己死后,让自己的贴身婢女藏在自己棺内,保护那名女婴出宫。
不过途中被人告发,狗皇帝派人追杀,那婢女偷偷把女婴藏在一户农家内,本打算只身引开追兵,但没想到将军率师回京,狗皇帝无暇顾及这边,那婢女才得以捡回一命,回到藏着女婴的农户家里,发现那家人已经全部失踪了。
将军得知这一消息后,当即便打算去寻那名女婴的踪迹,但我们的归处却成了麻烦,朝廷容不得鬼骑,将军也不能带鬼骑走,考虑再三后,便秘密在将军府的地下建出一座殿宇,所有鬼骑兵均栖身在内,并且制出两枚鬼骑令,让我们必须听令行事,临走时将军向我们允诺,找到那女婴便会回来,所以我们日复一日的等,但将军一直没有回来。
前不久我感觉不太对劲,瞒着他们偷跑了出来,出来后才发现将军府已经没了,我怕会惹人嫌疑,只能伪装成乞丐混在破庙里,呆了没几天,你就找来了。
重阳如释重负的松口气,欢欣地说,原本以为将军不要我们了,现在看来,其实是我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楚晏眼里深邃,微蹙着眉想说什么,最后又只面色冷凝的问,鬼骑兵有多少?
五千人。
重阳道:不过如若只有一枚鬼骑令,兵数只有一半。
你手里的这枚,便是我率领的这一半。
楚晏冷淡道:那另一半是谁?
另一半重阳表情不太好,眼里复杂,道:不知道也罢。
那人性子暴烈,嗜血成性,将军在世时,惹下不少祸事。
楚晏嗯了声,从怀里掏出那块鬼骑令,翻过一面,燕字的背面刻着繁复纷杂的花纹,缺了一半,并不能看清上面刻的是什么。
他卷起画轴,持起毫笔,眉目沉静的照着那花纹在宣纸上勾勒几笔。
约莫半刻钟功夫,楚晏把笔放置在笔搁上,把那块鬼骑令放在宣纸上。
重阳心下好奇,站起身看了眼。
鬼骑令和宣纸上水墨勾勒出的花纹,并合成一个完整的图案。
认识吗?楚晏道。
重阳辨认几息,眼里一怔,呢喃道:饕餮。
我们这一族的图腾,不过将军怎会知道,我们跟随他之前,这图腾已经快失传了。
楚晏眼里深沉,良久,才意味不明的说了句,我见过一块玉佩,上面的雕纹和这图腾一样。
当真?重阳神色骤变,那玉佩在哪儿?
楚晏刚想说话,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陈伯的声音。
世子,楚小姐他们已经收拾好了。
嗯。
楚晏应了声。
见重阳一脸焦急的等着自己下言,他把画着图腾的宣纸放在火盆里烧成灰烬,平静道:回府再说。
*
陈爷爷,那我们走了。楚东歌站在马车旁,依依不舍的拽住陈伯的衣角,莺莺以后再来看您。
小姐能念着老奴,便是老奴的一大幸事了。陈伯没子嗣,听到楚东歌这番话,顿时高兴的眉开眼笑。
楚东歌娇憨的拉着陈伯撒了两句娇,这才跟着秋姨娘上了马车。
见她们上去后,陈伯欲言又止的望向立在旁边的楚晏,犹豫许久,还是下定决心开口。
世子,我相信燕姨娘不是那样的人,当年的事恐怕另有隐情。
楚晏脸上阴晴不定的点了点头,见傅时雨和朝落从门内出来,他别过眼,沉默的转身上了马。
傅时雨笑着说,陈伯,多谢款待,我们也先走了。
见他面容恭顺,瞧着是个良善人,陈伯心生几分好感,但想起他与世子那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一时又五味杂陈。
傅公子。他话里意味深长,人活一世,贵在自知,还是得看长远些为好。
傅时雨眼里盛着笑,像是没听懂,低眉顺眼的道:陈伯说的是。
只可惜晚辈眼睛不太好使,看得了眼前,就顾不得后面。
说完,便同朝落上了后面的马车。
陈伯怔愣的看着他背影,许久,才失笑摇头。
果真是个吃不了亏的主儿。
见傅时雨和朝落上了马车,帷裳遮掩,看不清里面是什么情形。
楚晏眸色一冷,瞥向底下的重阳,阴沉道:看好他们。
重阳奇怪,我们换匹马骑,不就行了?
楚晏冰冷的瞪他一眼,踹了脚马腹,甩着马鞭走了。
重阳茫然费解的立了半刻,最后骑上后面的马驹,朝马车里说,傅公子,我们出发了。
好。
你们怎么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