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川顺着地上杂乱的脚印,找到了一个缺口。
从这里下去?宁谷探出头看了看。
大概是这里,连川说,不过得爬下去,太高了,直接跳下去会摔死。
意识也会摔死吗?宁谷问,我们是死了还是活着,会不会也像是味道那样,是一种输入?
有可能,连川攀住断崖边缘,悬空用制服上的照明往下照了照,有路,下来吧。
一条窄小的,在崖壁上凿出来的小道,只能容纳一个人。
宁谷跟在连川身后,贴着身侧的崖壁一点点往前蹭着:还好我没有一直生活在这里。
怎么。连川问。
太高了,宁谷说,这一代主城怎么会有这样的地形?鬼城最高的地方就是钟楼,主城最高的也就是光刺吧?还有更高的地方吗?
没了。连川说。
钟楼和光刺,都没有这五分之一高吧宁谷拧着眉,我一往下看就腿软,也就失途谷那几个竖洞能比了,但是我们下竖洞的时候也不用这么下
你为什么要往下看。连川说。
忍不住。宁谷叹气,我一直在想,黑雾外面是什么,边界那边是什么现在看到了,居然就是这样的
这不是黑雾之外,连川说,这是走马灯的另一格。
宁谷沉默了一会儿:是已经不存在了的地方吗?
连川没说话。
我俩要是回不去,宁谷说,留在这个不存在了的地方那我们还存在吗?
连川停下了,转过头看着他。
怎么了?宁谷问。
没有发生的事不去想,连川说,找到那个写字的人。
嗯。宁谷点头。
连川继续往前走,宁谷跟在后头,没再往下看,怕腿软摔下去,只是一直盯着连川的后脑勺。
沉默地走了一段之后,他笑了笑:我再多想一秒,你要听吗?
说。连川说。
如果真的困在这里,可能也不会太糟糕,宁谷说,至少不是我一个人,还有你呢,还好是你你希望是谁?
你就可以了。连川说。
断崖其实不算太高,往下走的时候比看起来要容易得多,没多大一会儿,他俩就走到了中间的位置。
这个断崖是个凹进去的U型,他们现在的位置已经到了U的右边,转过头就能看到对面的断崖。
不看还好,看清了对面的断崖之后,宁谷顿时就靠着崖壁不想动了。
这种从上到下满眼的绝壁,比往下看更让人腿软。
嗯?连川发现他没有跟上来,停下了脚步。
没事儿。宁谷收回视线,跟了上去。
但走了几步之后,他猛地又停下了,重新往对面的绝壁看了过去。
连川回头看了他一眼,没有问话,直接顺着他的目光转头也看了过去。
对面的断崖中间,比他们现在的位置更下方一些的崖壁上,有一眼亮光。
是灯吗?宁谷压着声音,还是火?
火会闪,连川说,这个是灯。
有人在那里,宁谷盯着仔细又看了看,我们走的这条路,好像不从那里经过。
往前到拐弯的位置,连川说,可以跳过去。
宁谷的目光迅速向下看到崖底,又猛地弹了回来,落在连川脸上:没跳进去可就是死。
不会跳不进去。连川说着开始继续往前走。
那里是个洞吧,宁谷追上去,嘴都快贴到他后脖子上了,有些着急地说,里面有什么都不知道呢,就这么跳过去?
那你先喊一声打个招呼。连川说。
宁谷吸了一口气,还没等出声,连川已经捂住了他的嘴。
宁谷眨了眨眼睛。
保持安静,连川看着他,听懂了吗?
宁谷又眨了眨眼睛。
连川松开了手:再找找吧。
找什么?宁谷问。
你脑子可能扔在这里了。连川说。
宁谷没忍住笑了起来:我刚没想喊,逗你呢。
连川看看了他一眼。
太紧张了,宁谷说,我想缓解一下。
缓解了吗?连川问。
好多了。宁谷呲了呲牙。
走到断崖最里侧的时候,连川停了下来。
再往前走,就会跟那个亮着灯的洞口平行,要跳过去,只能从这里了。
距离不算近,在连川的极限。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崖壁,用脚蹬了两下。
现在吗?宁谷问。
嗯。连川伸手准备拉他。
你别拉我了,宁谷说,把手留出来,万一有什么突发情况,能反应得过来的只有你了。
宁谷搂住了他的腰:我搂着你就行。
走了。连川说。
走。宁谷收紧胳膊。
连川往崖壁上猛地蹬了一脚,两个人从断崖中部跃向了那边的洞口。
风随着连川这一跃猛地从耳边卷过,宁谷有一种突然回到了鬼城的错觉。
无论鬼城有多么孤单绝望,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依然会在任何一个相似的节点勾起乡愁。
前方的那一点亮光迅速地在眼前变大。
连川这一蹬爆发出来的速度让宁谷有些吃惊。
洞口瞬间就呈现在了他们眼前。
一个不是特别深的洞。
有暖黄色的光溢出。
对着他们的那一侧,有一个书架,堆着不少书。
接着宁谷看到了一张桌子。
还看到了桌子上打开的一本书。
以及坐在桌子后面的人。
连川最后的落点是在洞口外的石头上,差一点步就会踩空。
落地时的响动,让桌后的人猛地抬起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