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舞低笑,双足点地前跃,单手握刀,另一手抓向正奋力拔鞭的阮不奇。眼看就要碰到阮不奇,忽见她松手,原本握在手中的鞭柄似有弹力,径直往郑舞脸上袭来,呼呼有声。
郑舞此时已经躲闪不及,立刻侧头旋身,仍被鞭柄重重砸在肩膀上。
他失声一哼,连退几步跪倒,抬头再看阮不奇,眼中尽是惊讶之色。
我这鞭子重四十余斤,鞭柄用精铁打造,是破脑袋的利器。阮不奇嘿地落在他面前,幸好你躲得快,受伤了是不?
她按郑舞肩膀,郑舞疼得一缩:好男不跟女斗。我见你是个小姑娘,所以手下留情。
阮不奇伸手去拔他背上另一把刀:我不是小姑娘。好汉,你记住了,我叫阮不奇,是大瑀最大的江湖帮派明夜堂的阴狩。明夜堂,你听过吧?
郑舞:原来你就是那闹得山中不得安定的女山匪。
阮不奇捏他下巴:你说什么?
郑舞打不过她,只得服输:你们明夜堂还有个山匪头子在我船上住着,带着他的夫人。
阮不奇捏得更狠:你说谁是山匪???
郑舞呲牙咧嘴:岳莲楼!
一番忙乱,郑舞带着两人进了吞龙口。阮不奇轻功比岳莲楼好得多,她直接从崖上跳落,几下翻滚后稳稳着地,看郑舞与贺兰砜攀着铁索往下爬。郑舞又惊又奇,虽然肩膀仍疼着,但也不由得要夸两句阮不奇:山匪奶奶,你的轻身功夫真不错。
明夜堂里还有更好的呢。阮不奇抹了把脸,当先走入吞龙口。
此时岳莲楼正仔细给章漠包扎手腕伤口。章漠腹中蛊虫几乎日日发作,今日疼得章漠蜷成一团,铁环裹布松脱,便伤了手。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同时抬头。章漠内力仍在,听觉敏锐,微微一惊:不奇?
话音刚落,舱门已被阮不奇大力推开。章漠不能视物,只隐隐看见一个人影扑来。贺兰砜站在门前,愣得不知是否要迈步踏入。此夜一切都大大出乎意料之外,令他吃惊。岳莲楼扒拉不开大哭的阮不奇,只得把贺兰砜拽到一旁细问情况。
在门外郑舞揉着肩膀,小声嘀咕:一个破山匪窝子,高手还挺多。
第119章 会合(1)
与岳莲楼、章漠会合,令贺兰砜与阮不奇安心许多。得知分别后相互发生的许多事情,都是一番喟叹。贺兰砜和阮不奇担心章漠伤势,章漠却让岳莲楼先给贺兰砜察看伤情。
贺兰砜背部蝴蝶骨被铁枷钉入,据行刑的卫岩所说,那枷具是北戎器物,看铁器来历,或许还是高辛族多年前打造的。铁枷多年不用,拿出来时锈迹斑斑,贺兰砜记得卫岩当时犹豫过。但送来铁枷的是宫中太监,他一直盯着卫岩把枷具钉入贺兰砜背骨,心满意足,回宫禀报。
这些事情贺兰砜并没有告诉任何人。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会不会让靳岄知道。他全身伤势最严重之处便是背部,岳莲楼仔细看完,闭口不语。
贺兰砜:我还能射箭。
岳莲楼:再射几回你这肩膀就废了。卫岩不愧是常律寺最出名的刑官,这铁枷钉得漂亮,至少没有损伤你骨头的其他部分。
但这种伤情,几个月是决计好不了的。贺兰砜身上其余地方虽然伤痕狰然,可都是皮外伤,唯有背上四处伤洞十分狰狞,哪怕过了这么久,也仍在隐隐地渗血。
你伤根本没好吧?岳莲楼低骂,不要命了!
贺兰砜的伤情是因日夜赶路、休息不足而加重的,加之南境酷热,进入赤燕后为防蚊虫蛇蚁更是时时防护,伤情又有复发之势。岳莲楼探他额头,竟微微发热,便把他拉到甲板上,跟郑舞要了些烈酒。
他以烈酒为贺兰砜清洗伤口。酒液倒到背上,贺兰砜瞬间背脊紧绷,双手死死握成了拳。郑舞和几个在一旁喝酒看热闹的船工也不由得皱眉:是条汉子。
疼就哼出来。岳莲楼说,你这伤不能熬着,得弄些草药汤水糊上几回、喝上几次。
他说着看向郑舞。
郑舞一怔:我去找?
两人嘀嘀咕咕不知商议了些什么,郑舞起身笑道:我去便去,但你可别忘了你应承我的事情。
待郑舞和船工离去,贺兰砜看向岳莲楼。岳莲楼倒也不瞒他:这汉子是琼周水盗青虬帮的老大,在琼周被大水盗排挤,只能周游于琼周及海门一带的海岸。但你也看得出来,他这船不大,本身年纪也轻,不过是刚拉起来的一伙杂人罢了。
青虬帮过去的老大倒是个狠人,他收养了郑舞,数年前因病离世。郑舞威望不够,帮中水盗走得走逃的逃,最后就剩下这么三四十人。
但郑舞的义母却是颇有名气的神医。
我说,他若帮我和章漠这一回,收留我们并让我们与神医见上一面,我便为他带路,让他青虬帮进入列星江流域做事。
贺兰砜睁大了眼睛:你要带这些强盗去列星江?
岳莲楼大笑:等到了列星江,他们就不再是水面强盗了。你是驰望原的人,自然不晓得。如今在列星江活动的水帮,十个有九个半曾经也是水盗,只不过他们多在列星江行船,从不出海。
贺兰砜:我在列星江上来回几次,见过水帮的船和人。他们并不抢东西,只是运输往来,在两岸做生意罢了。
那是自然。岳莲楼仔细给他背上四处圆洞般的伤口上伤药,烧杀抢掠,来钱是快,但毕竟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行当。若是正经行船做生意,钱更多,更受敬重,船更大,日子更好过,谁要去做水盗?横竖挣口饭吃,谁不乐意轻松活着。
贺兰砜听得入神。
当然也有那死心塌地要杀人越货的。可我探查过郑舞,他们不是。这些人都是琼周人,没有大瑀户籍。他想在琼周和大瑀两岸做生意,可那路子全被琼周的大水帮垄断,他边儿都挨不上。
贺兰砜明白了:明夜堂可以帮他们造大瑀户籍。等有了户籍,他们就可以进入列星江正经八百地做生意。他就这样信你?
也不看我这舌头什么玩意儿做的。岳莲楼得意道,对了,此事千万别告诉章漠,他还不晓得。明夜堂虽然在江湖上做大生意,但列星江水帮自成体系,明夜堂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我这是给章漠找了个大麻烦,等他好些了我再仔细跟他商量。
贺兰砜疼够了,颤巍巍坐直。他告诉岳莲楼,自己和阮不奇一路过来,之所以能这样顺利地找到他,多亏了在仙门逗留时陆宏的指点。
岳莲楼想了半天才回忆起,陆宏正是他在问天宗救出的那小孩的爷爷。
原来陆宏一辈子生长于南境,售卖旧书为生,与南境许多文人志士都有来往。贺兰砜与阮不奇抵达赤燕边境时,背上旧伤发作,阮不奇又无法一直扛着他前进。多得陆宏假造通关文牒,才得以顺利离开大瑀,进入赤燕。
两人扮作兄妹过关,又得陆宏的朋友接应。陆宏友人并未深涉赤燕南端,但给了他俩许多建议和驱虫之物,两人一路安全探索,注意饮食,并未受到虫兽困扰。
岳莲楼叹气:也是缘分。
陆爷手里还有一份赤燕的旧地图,贺兰砜说,他把地图给了陈霜。
岳莲楼一下坐直:陈霜也来了?在哪儿?
他比我们先来,紧随着靳岄。贺兰砜说,我与阮不奇抵达仙门见到陆爷时,陈霜应该已经进了赤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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