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英韶沉默了,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她能說,她也是大年三十晚上才知道路景煥沒有回家,催促他離開,卻沒想到他大年初一居然還在嗎?
面前忽然被一個人影擋住,顧晚顏不動聲色地將容英韶撥到自己身後,表情誠懇:「路先生,您好,沒想到初次見面是在醫院裡,真的很遺憾,原本還想著這段時間親自去登門拜訪您的。」
她是跟著霍寒霆一起來的,路老爺子當然猜到了她的身份,面容微微緩和了一些,
「霍太太客氣。」
「景煥在榮城也待了好幾年,每次看見他我跟寒霆都像看見自己弟弟一樣,沒想到這次居然出了這樣的意外,真的非常令人難過。」
顧晚顏一臉的悲傷,平時沒有任何多餘表情的晏修齊都忍不住眉頭動了動。
她看見路景煥像看見自己弟弟一樣?
這話也就騙騙不在榮城的路老爺子,要是讓路景煥聽見,非得現在就氣活了不可。
兩人勢同水火,沒打起來就不錯了,
但路老爺子不明真相,儘管知道顧晚顏有意替容英韶強調是「意外」,還是忍不住嘆了口氣:「他就是個不省心的!」
「您別這麼說,路小少爺是個不錯的孩子,沒有那些個紈絝的爛泥扶不上牆,也不像別人仗著家世好就欺男霸女,這次更是見義勇為直接救了一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真的令我驚訝又佩服!」顧晚顏語重心長,「這都是您教得好啊!」
「聽說你們霍氏銷售總監最近離職了?」秋立槿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手臂碰了碰霍寒霆,揚揚下巴,「不考慮把你老婆派過去嗎?」
這張嘴,真是嘴真是能顛倒黑白,關鍵是知道她胡扯八扯,卻還是讓當事人聽得挺高興。
如果不是小兒子在ICU里躺著,路老爺子是很願意坐下來跟顧晚顏好好談談的。
但他知道,對方這是有意在為身後的人開脫,不過知道歸知道,被她這麼一打岔,不好意思,也不想興師問罪了。
「過獎,不過我希望日後容小姐能……」
路老爺子話還沒說完,就有護士道:「醒了醒了,病人醒了!」
路老爺子也顧不得說話了,轉身走到玻璃牆前。
容英韶也想過去,但礙於路家人不是很想見到她,便踟躕著站在了外圍。
車軲轆滾過地面的聲音在走廊里尤為清晰,容英韶看著那隻藍色的擔架床從她面前划過時,瞧見了那張蒼白無力的臉。
路景煥男生女相,尤其一雙丹鳳眼更是隨了母親,天生艷色撩人,但他平常表情一副催人還債的大爺樣,下頜線條硬朗凌厲,誰也不會弄錯性別,這會兒安安靜靜虛弱地躺在病床上,便跟個病西施似的,唯有那雙眼仁是黑色的。
而這雙眼睛此刻不老實地亂轉著,身邊誰跟他說話都不理,直到骨碌碌地對上了容英韶的視線,他才激動起來,手指費力地抬起,顫顫巍巍地指向她。
旁邊立刻有人彎下腰去問他:「你想幹什麼,三弟?」
路景煥卻並不理他,還是直勾勾地盯著容英韶的方向,手指固執地指著原先的方向,甚至有些急了。
顧晚顏覺得他這會兒看著有點像《儒林外史》中去世前非要挑掉一根燈心草的嚴監生。
眾人疑惑地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齊齊地看向了容英韶。
後者一怔,忐忑地上前兩步,彎腰看他。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就聽路景煥沙啞著聲音,有氣無力地道,
「救、救命之恩,要、要以身相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