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出于礼貌叫历寒尽跟他去包扎一下,那也还说得过去,可他现在这大包小裹的,死皮赖脸地糊弄糊弄重生前的历寒尽倒还可以,可现在这个,他是真的没有泰然以对的自信。
他上一世的悲剧多来自错信尚斯寻,而历寒尽的悲剧却是因为遇见他。
这大概也是他一发现自己重生,就立即要跟云星眠划清界限的原因。
云星眠但凡要点脸,也是真的不好意思再凑过去了。
可是历寒尽的伤口也必须得处理。
总不能刚开了个大挂,重新获得一条命,最后搭在了破伤风上吧?
想是想得理直气壮,可云星眠在楼下徘徊许久,却始终没有勇气真的上门去找人。
正是晚饭后大家出来遛弯儿的时间,家属院里来来往往的居民着实不少,要不是他手里拎着这么多东西,一看就是来送礼的,恐怕都得被当成来闯空门的来提前踩点。
天色越来越暗,到最后楼下也就只剩路灯的光。
现在才初秋,蹭着秋老虎的光,最后一波蚊子的势头也正猛,云星眠不知道挨了多少个包,才终于下定决心,想要上楼去敲门。
只是刚走到单元门口,就听见那门喀地一声打开,一个人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即使他背着楼道里的感应灯光,云星眠也能从身形看出,出来的这个人正是他这趟要找的历寒尽。
云星眠立即紧张起来,肌肉都有些紧绷。
看见他,历寒尽的眉头果然是皱着的。
只不过他的脚步并没有直接停下,而是一边走向不远处的垃圾桶,一边开口:刚说的话又忘了?有病啊在这儿晃悠这么久。
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是一回事,被人如此直白地说在脸上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虽然云星眠在历寒尽面前丢过的脸已经数不胜数,但出于自保本能,他还是不由得第一时间呛回去:你以为我想来!
历寒尽把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扔到垃圾桶里,转回身来:我求你来的?
他这一转身,侧对着旁边的路灯,昏黄的灯光从斜上方洒下来,那明暗把他脸上的轮廓衬得更为深刻。
这种硬朗又青涩的初恋感也就只有现在这个留着寸头的历寒尽能带给他了。
察觉到自己居然这么轻易又被美色所惑,云星眠不由得又开始唾弃自己。
他仓皇地转开头,嘴硬道:我妈知道你因为我受伤了,让我来来带你去医院。
云星眠同学现在还学会了两头骗。
历寒尽倒是一点也不领情:不用了,我自己已经处理过伤口。
云星眠朝他受伤的胳膊看去,明明不算凉的天气,他却穿上了那件长袖的校服。
在他的记忆里,历寒尽确实没有什么常服,像这种夏秋交际的季节,无非也就是两个款式的校服轮着穿,倒不会让人觉得突兀。
但云星眠却一眼就明白,他特意换成长袖,极有可能是想把受伤的事瞒着姥爷。
自己清理的伤口?云星眠明明知道自己多管闲事也只会招人嫌弃,却还是忍不住问,那打破伤风针了吗?
其实这问题都不用历寒尽回答,他就知道答案。
历寒尽的姥爷历景州,恪尽职守地做了一辈子清贫教师,也没落得多少退休金,之前又因为历寒尽妈妈的事得罪了学校领导,失去了被返聘的机会,爷俩整天就靠着那点退休金过活,老人家又时刻惦记着要存些积蓄,万一自己哪天不在了好给外孙留点家底,日子着实过得紧巴,给不了历寒尽几个零花钱。
要是只清理下伤口也就罢了,他记得当初自己拉着历寒尽打针可是花了好几百的,这个钱,现在的历寒尽指定是拿不出来。
历寒尽冷哼了一声,还没说话,身后的楼道里就又传来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他的脸色不由得一变。
云星眠被他搞得精神也再一次紧绷起来。
寒尽,这是谁啊?一个清瘦的老人从门里踱了出来。
历寒尽下意识地往前两步,把云星眠挡在了身后:姥爷,您怎么下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云星眠:我妈知道你因为我受了伤,让我来以身相许。
历寒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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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危机
云星眠对历寒尽的姥爷倒是熟悉,不过这辈子历景州却是第一次见他。
这老头严肃了一辈子,就算是第一次见面也不会太慈祥:我下来遛弯,这是谁,你同学吗?
这一回,话还是问的历寒尽,目光却越过他,锐利地朝着云星眠射了过来。
云星眠能感觉到历寒尽的紧张。
上一世,姥爷是因为知道了他俩的事情被活活气死的,云星眠想,这一回历寒尽肯定是再也不想他跟姥爷有什么接触。
云星眠当然也不想再做一次罪人。
姥爷您好。云星眠慌乱间,只有把手里提着那一堆礼盒往前送了送,紧接着他的余光便看到了历寒尽刻意往背后藏了下的伤臂。
知道他是提醒自己保密,临开口,云星眠又结结巴巴地改了说法:下午放学的时候我差点受伤,被历寒尽同学救了,我家里人说不能知恩不报,所以让我来拜访一下。
这一番文绉绉的话,但凡对方换成第二个人他也懒得说。
历景州听完,询问地看向历寒尽:怎么没听你提?
历寒尽见他确实没透露自己受伤的事,也放松了一些:我觉得这也没什么,就没当回事。
历景州点点头,估计是对外孙的态度颇为满意。
我们家没有挟恩图报的传统,同学之间互相帮助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回去跟你父母说,不要小小年纪就教着走这些虚礼,染上铜臭。老爷子几句话说得慢声细语,却着实让人觉得汗颜。
说完这些,他又对着历寒尽叮嘱:他拎着这么多东西看着也不轻松,你送他回去吧,天都黑了,别让他父母着急。
老爷子都发话了,历寒尽就算是再不待见他肯定也不会拒绝。
见历寒尽过来接他手里的东西,云星眠反射性地向后躲去:不行,你
他本来想提醒历寒尽胳膊上的伤,一想到还在旁边站着的姥爷,话到唇边又噎住了,到最后嘴瓢得没法听:你我还是我
历寒尽暗暗瞪了他一记,没受伤的左手接过他手里的果篮跟牛奶盒子,帮他减去了大半的重量:走吧。
云星眠赶忙老老实实地跟姥爷告别:姥爷再见。
姥爷冲他点点头:下次早点过来玩,今天太晚了,就不留你了。
好,那姥爷下次见。诚惶诚恐地跟姥爷说完,云星眠才看见历寒尽已经走出去一大截,赶忙加快了脚步追上去。
云星眠来的时候还不觉,到了现在,家属院门口的树荫下已经坐满了乘凉的人,进进出出的人谁路过总要说两句客套话,不过一向斯文有礼的历寒尽在路过他们的时候却是目不斜视,仿佛根本没看见那儿坐着那么多人。
云星眠对他家以前的事也知道一些,不敢多问,只能沉默地与他在重重注目礼下出了大门。
虽然不过是十年前,但裴城的基础建设还是比后来差了许多的,出了家属院,这条并不繁华的路上几乎就没有了灯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