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尚斯寻,尚银素的表情却又沉重起来。
她低低地叹了口气:斯寻这孩子也是命苦。这时候让他回去,不是眼睁睁看着你舅舅
尚耀宗。云星眠纠正。
我知道!别打岔!尚银素捶他一记,这不是眼睁睁看着尚耀宗把在你这儿受的气都撒在他身上吗?
云星眠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听您这意思,刚才他在院子里喊的那话,是真的?
啧!尚银素睇他一眼,你一个小孩子打听这些干什么?
现在又不是觉得他像大人的时候了。
云星眠倒是真有些吃惊。
看张鹤刚才那反应,他还以为尚斯寻不过是想卖卖可怜,好顺理成章留在他们家里,没想到他的身世居然还真的另有隐情。
如果真是这样,那张鹤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上一世,尚斯寻染上毒瘾,最后成了那副鬼样子,张鹤也一直都没放弃过他,这么说起来,那个女人倒也不是没有任何可取之处。
总之,斯寻在咱们家还算挺乖,看他那口气,也是真害怕咱们把他送回去,不如,他想留就让他留着心软真是尚银素最大的缺点。
妈,你要想清楚,就算是收养的,他也是尚耀宗的儿子,你只要把他留在家里,我们就不可能真的跟他家断绝关系!云星眠严肃地看着她,心软有时候可是会害死人的。
那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尚银素嗤笑了下,看他脸上的表情还那么认真,也只能把脸上的笑收起来,那,你总不能让妈去逼个半大孩子,最起码,等这段时间过去,让尚耀宗也消消气
妈
你这孩子,平时大大咧咧的,肯定没注意到,斯寻来咱们家的时候,带了一身的伤,你舅尚耀宗那个人,喝醉了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找个借口就敢发他的狗脾气,你让我怎么跟孩子开口,你看他刚才都吓成什么样了?在这个问题上,看来尚银素是真的没打算让步。
其实仔细想想,云星眠也可以理解,毕竟对于现在的尚银素来说,尚斯寻还是一个品学兼优,忍辱负重的可怜孩子,让她跟尚耀宗那种人渣划清界限,她接受得理所当然,可让她就这么放弃一个好孩子,根本不符合她一直以来的善良个性。
云星眠点点头: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不过,现在留下他也只是权宜之计,等尚耀宗那边情况好一点,必须找机会让他走。
可以呀儿子,现在成语用得一溜一溜儿的!尚银素见他松口,也赶忙转移了话题,饿了吧?走,咱们出去吃饭去,不想这些了!
云星眠知道物极必反的道理,上辈子遭遇的问题,也不可能仅仅靠这一个下午就全部解决。
跟尚银素出了卧室,他才看到尚斯寻还蹲在沙发跟前。他们家沙发是布艺的,泼了那么多菜汤,根本不可能再清理干净,尚斯寻接了盆水,正拿抹布一点一点的擦。他的眼眶通红,估计这么长时间,他就一直这么一边擦泪一边干活。
如果现在蹲在那儿的人换成其他任何一个,云星眠恐怕也早已动了恻隐之心,可是一看到那张自己恨之入骨的脸,他心底稍起的那一丝动摇也在瞬间消失殆尽。
他不是哲学家,不知道把上一世对那个后来的尚斯寻的仇恨转嫁到现在的他身上是否合理,他只知道,有些错误,一旦发生可能就再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即使是他,也没资格说原谅。
斯寻,别擦了,放那儿吧,我们先吃饭。尚银素开口叫人。
尚斯寻抬起脸来,期期艾艾地推辞:我不饿,姑姑,我想把沙发擦干净。
云星眠看了眼布艺沙发上深一块浅一块的油渍,忽而道:不用擦了,反正这沙发也该扔了。
而他,也会尽快想办法把尚斯寻从家里赶走。
说什么呢?这才买的新沙发,最多换个沙发套,哪里能说扔就扔?你败家子呀!尚银素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云星眠却没有像她预料中那样耍宝地告饶。
妈,我说真的,把这沙发扔掉吧,我做过一个太可怕的噩梦,跟这噩梦有关的一切,我都不想再看到。他说得像是这只沙发,但似乎又意有所指,我们不是要奔向新生活吗?我看就从扔掉这套沙发开始!
尚银素看出他表情里的认真,虽然觉得儿子这番话实在是没有道理,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却也因为他这认真的态度对那套沙发起了点膈应:什么噩梦啊,还得扔家具你以为你爸是皇帝啊家里有国库?
好了,妈!就这么决定了!我们先吃饭!一顿饭从做好到现在,恐怕已经过了两三个小时,都凉了个差不多。
那我把菜再热一热,斯寻,听话,别管沙发了,我看这沙发不扔,这个败家子儿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也赶紧去换身衣服,准备准备吃饭。尚银素一边说着,一边又把桌上的菜端回了厨房。
今天这顿饭,光是里里外外的折腾,就已经折腾了好几趟。
尚斯寻终于停下手里的动作,端着那盆水站起身来。
看那浅灰色的沙发布,即使他用了十二分的力气,也没办法让它恢复从前。
奔向新生活的第一步,是扔掉沙发。
而他们的新生活里,一定不会有他吧。
第14章 捉弄
虽然娘俩儿把话都说开了,但因为饭桌上多了个尚斯寻,这一顿饭还是吃得让人别别扭扭。
尚斯寻一直是那副战战兢兢的模样,低眉顺眼地只扒拉自己碗里的白饭,菜都不夹,尚银素实在看不下去,给他夹了一筷子菜,他瞬间如惊弓之鸟一般,整个人都往后撤了好远。
尚银素倒是被他吓了一跳。
斯寻,你不用怕,好好吃你的饭,姑姑知道你是好孩子,你爸妈的事跟你无关。她不得不出口安慰。
尚斯寻偷眼看了下云星眠,默默地点了点头。
云星眠知道,他这么聪明,肯定是想到了自己发飙前听到的那些话。
果然,等收拾好一切,两人被尚银素赶回书桌前坐下没多久,尚斯寻就支支吾吾地对他开了口:云星眠,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那样想的,我绝对没有那个意思。
为了讨好云星眠,他连爸妈都不叫了,就直接用他们代替。
殊不知这样只会让云星眠更看不起他。
是吗?云星眠勾了勾唇角,状似无意地问,那我很听你的话也是他们胡乱猜的吗?
尚斯寻一下愣住,好容易缓和一些的脸色又因为他的问话变得苍白起来:那个,那个是我为了让他们放心,胡乱说的。
哦云星眠故作恍悟状,为了让每天虐待你的养父母放心,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尚斯寻被他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只紧紧地握着手里的笔,看那力道,要是笔杆脆弱一些,说不准现在都被他握碎了。
云星眠知道他又是擦沙发,又是说好话的,无非也就是想从自己嘴里听到几句相信他的话,好让他继续心安理得地在这个家里待下去。
可云星眠就是个这么别扭的人,就算他碍于尚银素的面子,没办法马上把尚斯寻赶走,也不想让他待得太舒服。
就这么提心吊胆下去吧,他看着也能稍微舒心一点。
想到这儿,云星眠又不禁在内心唾弃了下自己,他又有什么好舒心的,就连书桌都是跟这小子脸对着脸,写作业吧,写不下去,不写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尚斯寻这张不讨喜的脸,真是烦不胜烦。
此刻真正舒心的应该是历董事长,他恐怕正尽心尽力地给自己的青梅竹马辅导功课呢,头对着头,脸对着脸
一想到那个画面,云星眠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