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世事就是這麼奇妙,你一心想做好的事,未必就能做好;反而無心插柳,往往柳能成蔭。
答應了夏星沉要親手做飯,慕曉楓抬頭看了看天色,當下也不遲疑,轉身直接往廚房去了。
待怪醫回頭想叫人進去幫忙的時候,夏星沉一臉討好的陪笑道,「柳先生,慕姑娘廚藝不凡,我實在是饞了。」
怪醫似笑非笑掠他一眼,譏諷道,「班門弄斧。」
不就是看不得他昨天那樣磨搓那個丫頭,心疼了!才故意找這藉口將人支開,好讓他算盤落空。
這點小把戲也敢拿出來在他眼前賣弄,簡直小看人。
夏星沉連連點頭陪笑,「你目光如炬,什麼都瞞不過你。」
他默了默,卻堅持重申一句,「不過慕姑娘的廚藝真的不錯,稍後柳先生親自嘗過就知道我說的是實話。」
怪醫懷疑的看他一眼,轉身面無表情進屋為趙紫悅施針去了。
其實不用慕曉楓在旁邊幫忙也行,他昨天為趙紫悅施針之所以叫她在旁邊幫忙,就是心情不舒坦,想拿她出口惡氣來著。
誰讓外面夏星沉那小子居然拿那件東西跟他談條件,真以為他怪醫是白叫的,什麼阿貓阿狗打個噴嚏頭疼腦熱的都讓他上門看病,他不如改稱庸醫算了。
不過,昨天替趙紫悅針炙之後,怪醫這份不甘心不情願就變得微妙了。
因為他發現趙紫悅身上有他所不知道的毒,為了接下來能夠研究這種毒,他也樂意每天往這跑。
至於那個表面溫軟無害,實則防備警剔如刺蝟的小丫頭,他今天就暫時放過她好了。
沒有慕曉楓在旁邊幫忙,怪醫替趙紫悅施針的時候,反倒沒有昨天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慘叫哀嚎聲。
在外面守著的燕歸與文燭,沒有聽到內室有什麼痛苦呻叫動靜,一直捏把冷汗的心,才默默鬆了下來。
待怪醫替趙紫悅做完針炙,慕曉楓那頭也忙完了。
五菜一湯端上來,幾乎也擺得圓桌滿滿一桌。
「柳先生,夏公子,洗過手就可以過來用膳了。」
慕曉楓聲音輕糯動聽,她面上還帶著淡淡笑容,看得出來心情不錯。當然,這絕不是因為她煮了滿滿一桌菜出來,被累得半死了心情還好,而是因為剛才文燭悄悄向她稟報過怪醫施針時,趙氏平靜的反應。
趙氏少受罪,她心情自然好了。心情好的時候,看什麼都順眼,所以她不介意多嘴一句提醒他們兩個大男人先洗手後用膳。
怪醫收拾完東西,才剛剛洗過手,他走向偏廳老遠就聞到香味。
這會才不理會她的提醒,兩手一甩大步就朝飯桌奔過去。
少女愕然看著老實不客氣拖凳就坐的老頭,低頭瞄了瞄他雙手,又瞄了瞄桌上擺好的瓷白飯碗。
斂了笑意,目光透著嚴肅看他,堅持道,「柳先生,請你先去洗手。」
先洗手後用膳,這是常識,難道他作為大夫連這點都不明白?還是做不到?
少女狐疑的瞟著他雙手,有意無意往他跟前站了過去,那姿勢與角度恰恰可以擋住怪醫伸手挾菜。
怪醫一甩袖,豎下臉目帶冷光凶她,「我就不洗怎麼著?」
少女忍住不悅,耐心道,「先生是大人,難道還要耍小孩子脾氣?」
怪醫蹬的站了起來,身高天生的優勢一下就可以俯視她,「我剛才已經洗過了。」為了能夠儘快吃到桌上香噴噴令人垂涎三尺的飯菜,怪醫妥協的壓住惱怒吼出這句。
慕曉楓卻毫不退縮的仰頭瞪著他,透著寒意的俏臉寫滿堅持,「你撒謊。」
不洗手就用膳,就好比洗澡之後不穿衣服,令慕曉楓覺得渾身難受。
所以她不但毫無懼色瞪著怪醫,還寸步不讓的站在他前面擋著,大有你不去洗手就別用膳的架勢。
夏星沉一見這架勢,登時又是驚訝又是哭笑不得。
他從來沒見過她也有如此強勢堅持倔脾氣的時候,當然這也不是說慕曉楓就是個無原則的人。
相反,他認識的慕曉楓狡黠聰慧,慣於用溫軟淺笑迷惑別人,通常在別人還懵然未察,她就已經不動聲色收拾對方了。
哪裡有機會看到眼前這樣直接簡單又粗暴的一幕。
這樣倔強堅持仰著小臉,毫不退讓的與比她高一個頭的怪醫瞪視,這一刻,竟讓平日素來迷離讓人看不清真實性情的少女有說不出的嬌俏可愛。
念頭轉過,夏星沉忽覺胸口一陣異樣,他忍不住蹙了蹙眉,不過很快又舒展眉頭,恢復若無其事的慵懶模樣。
想了想,他轉身折了返去,再含笑走過來時,手裡卻已經多捧了一盆清水。
他低頭,不去看怪醫惱恨倨傲冰冷又受傷的複雜眼神,眼角卻有意無意往桌上轉了轉。見怪醫也忍不住垂眸來望,才輕聲道,「柳先生,糖醋松子魚若冷了的話,味道就差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