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曉楓在明知避無可避的瞬息,迅速做了一個決定。勒韁繩,鬆手,然後準備跳車。
馬兒倒地的時候,它拉著的車廂也不可避免的傾側一旁,灰衣人嘿嘿冷笑著,一臉冷鷙傲然大步地掠過來。
但在他靠近馬車之前,那已經如大廈傾側不動的車廂,忽然「篷」一聲冒出濃烈火焰來。
他驚了驚,下意識倒退了幾步。
隨即在火苗無法波及的地方站定,冷冷盯著那熊熊火燒的車廂,盯了片刻,也沒見有人從旁邊爬出來。
再說離開梅莊前一刻,張化滿臉憂色急匆匆趕來向楚離歌稟報的事。
「主子,」張化壓著聲音,語速飛快,「屬下剛剛收到消息,如妃娘娘的墓穴遭到盜墓賊破壞,據說安葬娘娘的棺木已經露了出來。」
楚離歌心頭一震,眼神當即冷了冷,可面上依舊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他掠了掠夏星沉,複雜的目光又在紫衣少女身上凝了凝。
隨後作出一番安排就與張化往皇陵趕去。
出了梅莊,張化路上才來得及稟報另外一件事,「主子,太子發現有人闖入皇陵盜墓,不惜以己身力戰賊人,據說目前正親自追搜。」
楚離歌眯了眯眼,幽深眸子似掠過淡淡譏諷光影,唇線依舊抿得筆直。半晌,淡淡吐字,「賊喊捉賊!」
張化被他身上無意散發出來的冰冷氣息驚了驚,卻不得不頂著這讓人懼怕的氣息,小心翼翼勸道,「主子寬心,就算太子想藉機脫困回京,他也不敢做得太過份的。」
楚離歌低低哼了哼,目光瞬間沉冷如鐵,「他已經驚擾了我母妃。」
棺木都露出來了,這還不算過份,要如何才算過份?
張化想了想頭皮頓時陣陣發麻。
挖人墳墓,擾人靈體。太子這次——確實做得挺過份,實在怪不得主子暴怒。
想想,太子殿下這招用得也真是蠢,皇陵有守軍日夜守衛,雖說比不上皇宮森嚴,可也絕不是幾個會點武功有點經驗的盜墓賊會去,或者說敢去敢闖的地方。
驚擾皇帝祖先,一旦查實,隨時滅九族的大罪。
誰敢冒這麼大風險,誰又願意冒這麼大風險去闖守衛重重的皇陵盜寶。
這寶未盜到,反倒極可能先將自己性命耽擱在那裡了。
太子是將別人當傻子耍嗎?
張化暗暗為蠢得找死的太子同情,又默默為自家主子擔憂。
「主子,只要有證據,陛下一定會為如妃娘娘做主的。」
楚離歌挑了挑眉,瀲灩面容一片冷清,只眉角處譏諷隱隱,「他?」
如果他的好父皇真會為母妃做主,母妃當年就不會早逝。寄望於那個人,還不如他用自己的方式處置太子那個混帳。
想當年,如果不是因為他的好父皇,母妃也不用為了籌謀他能在皇宮那吃人的地方生存下去,而殫精竭慮早早芳魂杳杳。
張化默了默,對於自己主子與楚帝之間的恩怨情仇,他做屬下的實在沒有資格置喙。
待楚離歌快趕慢趕,終於趕到皇陵的時候,那些膽大包天混進皇陵挖掘如妃娘娘陵墓的盜墓賊,當然已經被英勇的太子殿下生擒了。
當楚離歌聽說太子為了親自擒下那幾個蟊賊,還被傷了手臂時,就只微微轉了轉冷清眼眸。
張化只得在心下暗嘆,太子不「負傷」如何能提前離開皇陵回京養傷,這實在是意料中的事,難怪主子一點也不驚訝。
不過太子這一手,也實在是做得太明顯了點。
「那幾個蟊賊在哪?」進入皇陵,楚離歌依舊一副淡漠從容孤遠姿態,這話自然是張化向為他們領路的皇陵守軍問的。
「就在前面不遠的一處配殿,」那守軍瞄了瞄楚離歌,又小心翼翼道,「目前太子殿下在親自審問他們。」
「審問?」張化狐疑。
楚離歌淡淡挑眉,目光偶爾掠過那守軍,那守軍立時便覺渾身生寒。
守軍低頭,「是的,太子殿下正在審問。」
張化轉了轉眼睛,隨後對他揮了揮手,示意他趕緊將他們帶到那什麼配殿去。
他擔心他們愚蠢的太子殿下,故意做這一出,待會估計還得在主子趕過去前滅口。
主子滿腔怒火若得不到發泄,一定會影響身體。太子蠢不要緊,主子若因此氣壞身體才是大事。
守軍雖不明白張化為何直朝他眨眼,不過見張化憂心忡忡的模樣,還不停加快腳步,他也只能跟著加快步伐。
仿佛計算好時間一樣,楚離歌他們剛走到配殿附近,就突然聽聞一聲慘叫傳了出來。
隨即響起的是太子憤怒咆哮的聲音,「不說?本宮就不信你們的骨頭那麼硬。」
「既然死也不說,那就去死吧。」
接著,仿佛破空傳出的是唰唰唰的刺劍聲,伴隨而來的還有一聲比一聲悽厲的慘叫聲。
其中當然斷斷續續也有哆嗦哀求哭泣求饒的,不過聲音傳到外面,就只聽聞咿咿呀呀含糊不清的悽慘叫聲。
楚離歌踏入配殿的時候,太子顯然一副很意外的模樣,轉過頭來打量他一眼,訝異道,「離王?」
楚離歌從來沒有為他人行禮的習慣,即使面對的是南楚儲君一國太子,他負手緩緩走進配殿裡頭,仍舊一副淡漠從容睥睨的姿態。
聽聞太子叫喚,亦不過似有若無般輕輕點頭頷首。
甚至連正眼也沒有看向太子,他一進來,目光就直接凝在太子手中仍舊滴著血的劍。
眸內寒芒隨著他凝望的時間而點點泛起,凝成無形無痕卻冷冽讓人畏懼的冰冷殺氣。
那殺氣從劍尖慢慢往上,最後在太子俊美臉龐上頓住。
太子被他那淡漠卻形如實質的冰冷目光一掠,頓時驚得心頭莫名打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