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莊子那邊的人,看著這大卸八塊又拼裝起來的古怪屍首在杆子上掛了半天晃了半宿,也沒見外頭有什麼人出面滅火的動靜;那些守衛,婢女與其他下人一個個終於完全慌了手腳,再也坐不住了。
「殿下,殿下,大火就快燒到莊子裡面來了,我們該怎麼辦?」驚恐萬分的叫喊聲里,有人跌跌撞撞撲向莊子裡那間布置得最奢華卻終年黑乎乎不見天日的屋子。
「廢物,全部都是沒用的廢物!」
黑暗中,那尖銳的咆哮聲沙啞而高亢的破空刺出,憤怒崩潰的語氣里也隱隱透出掩飾不住的無邊絕望來。
「滅火,趕緊滅火,莊子那麼多人,不會集中一處滅火先弄出一條出路嗎?」
就知道不停來這煩她!
光會驚恐大叫頂什麼用,全部都是沒腦子的廢物!
「可是殿下,沒有用,再多的人都沒有用。」黑暗中,有個婢女瀕臨如死的聲音無比沮喪的隨風幽旋在黑乎乎的房間裡,甚至她恐懼絕望的聲音已然透出濃濃顫抖來,「我們出不去了,我們都會活生生被燒死在這裡。」
莊子裡頭驚慌哀嚎,尖叫奔走……影影綽綽慌亂一團一團的人,有人撞在一塊,有人抱頭痛哭,有人不甘心生生被困在這裡,而試著衝進越逼越近的火海,妄圖衝出一條生路……。
生路?連做夢都不用想了。
慕曉楓在山頭上高高看著這邊慌亂一片景象,唇邊那抹幽淡冷笑在明滅火光里漸漸明晰起來。
楚貞烈,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偏要闖進去,這是你自找的。
也不知什麼時候,她左右兩側分別多了兩騎。右側那通體雪白毫無雜色的駿馬,就如它的主人一樣高傲的仰著頭。馬背上,那抹孤清冷傲淡漠的身影,就如天邊幽掛俯瞰人間的那彎冷月。看著觸手可及,卻又那樣遙遠只能抬頭仰望。
楚離歌凝著深淵一般黝黑閃亮的眸子,凝定遠處火光沖天處,抿得筆直一線的薄唇微微啟開,一如既往的冷淡吐字,「好!」
慕曉楓有些無語的轉了轉眼睛,這人還真是改不了惜字如金的習慣。
燒得好就燒得好,非要言簡意駭,也不怕別人聽不懂。
左邊棗紅駿馬上,一角隨風飛揚的靛藍袍子在黑暗中翻湧起瑰麗亮眼的弧度。夏星沉微微含笑的唇角,也忽地勾了勾,慵懶低沉的嗓音幾分隨意的淡淡響了起來,「燒得妙。」
慕曉楓嘴角抽了抽,心想這兩位還真是絕妙搭配。一個贊好一個贊妙,他們就不會換些新鮮動聽的詞?
不過,夏星沉會猜到她今晚在此現身很正常,冷漠高貴目無下塵的離王殿下,又是如何準確判定她會在此地現身?
楚離歌忽然偏頭往她看了看,冷清的眸光瞥來,卻仿佛能看進她內心一樣,忽道,「感應。」
少女愕了愕,愣頭愣腦的掠了他一眼,感應?
隨即卻心下轟一聲,他指的是今晚這事,他與她心有靈犀?
可是……可是……。
慕曉楓眼角悄悄瞄了眼左側那慵懶風流的靛藍身影,瞄見夏星沉微微含笑的模樣,心中忽然瞬間滋味雜陳。
其實說起暗中購買大量火油與安排人手方圓數里開始放火這事,讓楚離歌做確實比夏星沉更合適。
她卻下意識選擇了夏星沉,是不是她心裡對眼前這風華卓絕的傢伙早有一份不一樣的感情?
楚貞烈,無論如何也與楚離歌是同根血脈;如果日後楚帝追查起這事,必與他鬧得不愉快。
她是不是從心底,不希望影響到他與楚帝之間本就古怪的父子之情?
一念至此,慕曉楓眼神都不禁微微變了變。
「看那邊,事情快完了。」夏星沉似乎對她的變化仿若未覺般,卻忽地瞥她一眼,抬手往莊子那邊指去,「山莊已經完全陷在火海里了……。」
一聲低沉悠長嘆息,隨風吹散,卻又似依依不捨般盤桓空中。
慕曉楓聽聞他仿似低聲吟唱的嘆息,心頭一緊,連忙凝神往莊子最高處望去。果然就見那孤零零在火光中隨風擺動的古怪屍首,這會已經完全看不清輪廓了,入目所見,儘是焰焰沖天烈烈火光。
「呯」一聲,火海里巍巍桅杆斷塌,慕曉楓那雙在黑夜中顯得特別明亮的眸子,忽然有晶瑩自眼角滴落塵土。
她一瞬不瞬的望著那片最旺盛的火海,低聲喃喃,「沒有了,再也沒有了,嬌嬌,你安息吧。」
閉上眼睛,調轉頭,輕輕一鞭甩在馬背上,「駕」一聲清叱,少女已然將這焰焰火光沖天仇恨毫不留戀的拋在了身後。
楚離歌凝著那纖細身影衝進夜色,卻仍能看見她瘦削雙肩在微微顫抖。
夏星沉看了他一眼,再望前面已然調轉走遠的倩影,深深眼神里,漸漸泛出了淡淡疼惜;沒有再看風華瀲灩的錦衣男子,也沒有再開口的意願,一拍馬背,也隨後追著前面少女而去。
幾乎就在楚貞烈那些守衛被周圍綿延燒近的大火驚動的同時,大將軍府也收到了消息。
「父親,我們要不要派人去……?」議事廳里,李東海有些猶疑的看著面色沉吟的李懷天,「還是靜觀其變?」
李懷天想了一會,才道,「這事我們暫時不宜插手,不過也不能什麼也不做。」
畢竟大公主是皇后的親生骨肉,若是他們明知大公主有危險也袖手旁觀,日後只怕會被皇后斥責見死不救。
「這樣吧,」李懷天眉頭皺了皺,終於拿定了主意,「東海你先讓人集中等候命令,一旦娘娘有旨意,我們再出動。」
缺乏光明正大的理由,他們李家就算有人,也不能明目張胆將人拔去那處山莊。
眼前這場大火,誰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商定主意,李東海出了議事廳便開始分頭行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