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後,君莫問親自送紀媛出府。
將人送上馬車前,她滿懷感激道,「紀大夫,三哥能下決心戒掉癮症,全賴你的妙計。」
默了默,眼角掠見四下無人,便趁機將心頭疑惑問出來,「不過紀大夫如何肯定激將法會對三哥有用?」
在屋子裡,紀媛口口聲聲嘲笑她三哥就是自甘墮落成廢物時,她打心底為紀媛的大膽捏著一把冷汗。
當時,她真擔心三哥暴怒之下理智全失,不管不顧的非要傷害紀媛……。
說起這個,紀媛倒是淡淡一笑,「我覺得像三公子這樣心高氣傲的人物,肯定寧願去死也不願別人看輕他。」
「結果你看,我賭贏了。」
她這激將法,不但刺激得張廣立定決心戒掉癮症,還刺激得張廣乖乖喝下她特別調製有助戒掉癮症的湯藥。
「紀大夫,」君莫問突然彎腰,朝正面俏立的冷清女子深深鞠躬,「莫問在此代張家謝謝你。」
謝謝你不計前嫌來幫助三哥!
也謝謝你如此用心幫助三哥!
瞧著君莫問誠懇模樣,紀媛眼神閃了閃,頗有觸動的感嘆一聲,「張小姐客氣了,其實在大夫眼前,只有病人。」
沒有生死仇怨,貧賤富貴。
而且,她會盡力幫助張廣,可全了私心。
所以君莫問這誠懇鞠躬,她還真受之有愧。
君莫問不管她心裡怎麼想,這鞠躬與感謝完全發自內心。
送走紀媛,她還怔怔站在原地,失神的低聲喃喃道,「曉楓還真是厲害,這鏡子的作用……還真不可謂不玄妙。」
若沒有安如沁這面醜陋的鏡子在前,只怕就算紀媛再激將,她三哥也不容易上當。
激起了張廣的決心與驕傲,接下來的事情就順利多了。
有了紀媛潛心研究出來的輔助藥物,再加上張廣決心之大,往後張廣癮症發作的周期一次比一次長了,而發作的時間則相反慢慢在縮短。
當然,發作的時候,痛苦還是相當痛苦。紀媛只會在張廣快無法忍受這種生不如死的非人折磨時,才讓人將湯藥端給他。
一切都在好轉,紀媛自然就不用再頻繁往張府跑。
不過,這一天,她還是按例前往張府替張廣看診。
正巧又遇上張廣癮症發作,她只好親自在一旁守著。
空蕩蕩的屋子裡,只余張廣痛苦悽厲的哀求聲在迴蕩,「求求你們,給我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他痛哭流涕的哀求,證明神智已然模糊不清,也證明這癮症發作已然到了最難熬的階段。
君莫問也陪著紀媛一同在旁邊看著,看見他這痛苦悽厲模樣,心裡真是又疼又軟。
好幾次都不忍再看而轉過身去,聽著張廣聲聲絕望哀求,她甚至都快要動搖開口向紀媛懇求了。
可她回頭一對上紀媛冷清而堅定的目光,在舌尖打轉幾個來回的話又被她極力忍耐的壓下去。
心裡只能一遍又一遍不停的默念:我不能害得三哥前功盡廢,我若是依了他,那是害他而不是幫他!
不管張廣如何嘶聲絕望哀求,站在旁邊看著的紀媛都是一副完全不為所動的鐵石心腸。
冷眼看著張廣輾轉哀號,神色始終如一的冷清不變。君莫問的面色卻一變再變,幾度不忍心欲要開門出去……。
可看一看站在旁邊的紀媛,她又苦苦壓下這難過的念頭,死死釘住想要逃離的腳步。
又過了一會,一直默不作聲的紀媛終於開口,淡淡道,「行了,將湯藥端進來給他。」
憶微跟往常一樣,掐好時間將煎好的湯藥端了進來。
平日讓人討厭遠離的湯藥,這會張廣嗅到那熟悉的氣味,就似在沙漠裡差不多渴死的人突然遇見綠洲一樣。
也不用憶微侍候,在這藥味刺激下,他神智稍稍一恢復,立時便伸過大手將藥碗端起,張嘴一口就將那絕對比黃連還苦的湯藥飲盡。
又熬過一次,而這次的時間又比上次短了些。
紀媛默默鬆口氣,波光流轉里也透出淡淡高興意味。
然而,就在她欲轉身出去的時候,卻聽見原本已經疲軟乏力的張廣忽然發出極意外的「啊」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