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幽沉又飄忽,但音量絕對不低,慕曉楓雖然走得急,但她敢肯定慕曉楓絕對聽得見。
可慕曉楓仍舊沒有停留,纖長身影很快就消失在陰暗的通道盡頭。
出到外面,慕曉楓仍舊寒著臉,一言不發的彎腰上了馬車。
楚離歌才八歲的時候,就已經嘗試了痛失至親的滋味,所以從頭到尾,除了默默陪著她,他一個字也沒說。
見她疾步鑽進馬車,自也緊跟著坐了進去。
然而,馬車才剛剛開始駛動起來,上了馬車就閉著眼睛的少女卻忽地面色慘白,幾乎同時的彎腰「噗」的吐出一口鮮血來。
楚離歌驚得心跳幾乎驟停,然而他只來得及扶住她直接往下栽的身子,詢問的話連一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見她緊閉著雙目,氣若遊絲的軟倒下去。
「張化,快!」
從來雲淡風輕慢條斯理漠視人間的離王殿下,竟然心神大亂的焦急低吼起來。
充當車夫的張化被他這一吼,差點驚得直接一頭從馬車栽了下去。
剛才慕曉楓吐血的聲音,他自然也是聽見了的。聽聞自家主子失態低吼,張化甚至連問也不敢問了。只繃緊神經,手裡鞭子一鞭接一鞭的拼命落在馬背上。
幸好藥老這段時間還留在離王府,才趕回到門口,也不等馬車停穩當,楚離歌已經迫不及待的抱著那面如金紙的少女跳了下來。
待張化回過神來,只能目瞪口呆的望著那旋風一般奔進府里的身影。
半個時辰後,慕曉楓終於幽幽睜開了沉重眼皮。不是她想醒來,而是不敢不醒來。
因為昏迷的時候,她只覺得自己身陷無邊冰冷黑暗的冰窖里,絕望與森寒是唯一感覺。
於是,她努力的掙扎再掙扎,終於從黑暗冰涼的漩渦里掙脫了出來。
睜開眼睛,她幾乎立刻就強迫自己從迷糊的狀態清醒過來。急急的轉目一打量,立即就發覺自己身處陌生所在。
不過隨後,便有淡淡的冷冽青竹氣息飄過鼻端。
她怔了怔,用力的睜大眼睛,終於看清坐在她身邊守著的是面沉如水的離王殿下。
不用說,這裡一定是離王府。
「我怎麼會在這裡?」
娘親……娘親的喪事,不行,她得趕快回去。
念頭一起,她等不及楚離歌開口,已然急著掙紮起身。可她才一動,鋪天蓋地的暈眩感便濃濃襲來,逼著她不得不軟倒。
「你這丫頭亂動什麼?」熟悉的聲音聽似埋怨,實則滿滿無奈關心,「不想廢了這身子,就趕緊給我好好躺著。」
藥老端著藥碗從楚離歌身後走了過來,那不知什麼時候鬍鬚拉碴的臉,這會眉頭擰得死死的,看起來實在有點兇惡嚇人。
慕曉楓沒有應聲,除了眼角一瞥之外,又用手肘繼續撐著身體重量。
「你這丫頭倔什麼?」藥老嚇得將藥碗擱下,一個箭步沖了過來,「真不要命了。」
當然,藥老是沒有機會再阻止慕曉楓了,因為這會楚離歌已經默不作聲的將她扶了起來。
藥老見狀,氣得鬍鬚一翹一翹的,掠見慕曉楓那倔強堅持的模樣,只能無可奈何的嘆道,「罷了罷了,你非要逞強回去那就回去,不過這藥可一定得給我按時服用。」
慕曉楓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只是關心自己而已,倒沒有多話,只隱含感激的輕輕「嗯」了聲,便摸索著下床穿鞋子。
「坐著,別動。」楚離歌輕輕按住她肩頭,隨即彎下腰拿起鞋子有些笨拙的替她穿上。
就算這會病著,就算這會心裡鈍痛麻木,慕曉楓眼角瞟見藥老一瞬錯愕又欣喜促狹的眼神,蒼白的俏臉還是不禁熱了熱。
這個人,為她彎腰穿鞋竟能做到旁若無人般自然……。
毫無尷尬的替她穿好鞋,楚離歌又是彎腰一抱,就在少女俏臉紅白交加的時候,再自然不過的打橫抱著她出了屋子。
也不知是藥效作用,還是她心神已經繃到了極限,慕曉楓竟然又在馬車裡昏迷了過去。
這一昏迷,便是直接兩天兩夜都沒有醒過來。
就算慕曉楓病著,趙紫悅的喪事也得辦,幸而紅影是個能幹的。而且慕曉楓信任她,幾乎將府中管家大權全部都放到她手上,所以,就算這會沒有慕曉楓坐鎮,她做起事來也不會畏首畏尾。
紅影忙得團團轉的時候,壽喜堂里卻有人心思活泛的盯上了紅影。
「母親,」偏廳里,慕美素站在老夫人身後,輕輕的替她捏著肩膀,想了一會,才試探道,「大嫂突然過世,大哥與大嫂一向恩愛情深,眼下突然遭此打擊,只怕沒有心思張羅大嫂的喪事。」
「我那個能幹的侄女……又在這節骨眼上病倒了,」慕美素悄悄覷了老夫人一眼,見她面色如常,才輕聲嘆息道,「唉,若是僅靠一個連掌家經驗都沒有的少奶奶,怕只怕張羅不來這喪事。」
「我們慕府好歹也是文臣清貴之家,不管紅事白事,總該做得體體面面不墜身份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