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驀地抬頭,目光懇切的看向楚離歌,期望這個從來不讓他舒心的兒子能再給他那麼一丁點更明顯的提示。
但是,楚離歌偏偏就像沒看到他那懇切期待的眼神一樣。木然將身軀挺得筆直,那雙似乎永遠也沒有溫度的眸子這會卻十分不識時務的低垂著。
楚帝差點被他這明顯視而不見的舉動氣得內吐血。
心裡忍不住惡狠狠的重複罵道:這混小子,這混小子……!
楚離歌就算再不通人情,他的智力也不容小覷,又怎麼可能給出確定的答案將慕曉楓帶入更大危險中。
在眼前這個高高在上九五之尊的男人面前,他只需要露那麼一點口風就夠了。點到即止的道理,他還是十分明白的。
不過,他眼角掠見御案那個男人幽深目光閃爍不定的時候,決定好心再多給一點點提示,「陛下對無情了解多少?」
楚帝怔了怔,眼眸微眯,掠轉的光影里卻泛出一絲久遠的迷離色彩。
說實在話,他對秘毒無情了解還真不算多,更談不上詳細了解。只知道大概有那麼一種毒,是一種沒有解藥並且禁止有任何情緒波動的毒。
似是突然想起什麼,他心中倏地一驚,整個人幾乎震驚得從御座跳了起來。
不過,好在關鍵時候他還深深記得自己帝王之尊的身份。硬是在失態流露之前,硬生生將那股深深震驚狠狠壓了下去。
思忖一會,他才漸漸恢復平靜,再抬頭凝向三尺外那瀲灩身影,眼眸里便多了幾分若有所思。
看到他流露如此神情,楚離歌心裡便滿意了。
這是他想要達到的預期效果,讓這個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心裡起疑。只要這起疑的方向是朝好方面,他就不必再擔心那個膽子特肥女人的安危。
最起碼暫時來說,他不必太過擔心。
「臣,自大佛寺下山那天,遇到了山崩。」他忽然再度開口,淡淡的舊事重提。
楚帝眼眸深深眯起,冷光閃爍的斜眼盯過去定定打量他半晌。
楚離歌這會卻一反常態,就這樣挺拔而筆直優雅的站著,風華瀲灩的臉龐一片坦坦蕩蕩之色。就是那冷淡含涼的眸子,也不避不讓的迎著他這探尋狐疑目光。
良久,楚帝揉了揉額頭,收回視線,頗有些無奈的嘆口氣,「說吧,又想怎麼樣?」
這混小子重複暗示他,那天下山受到驚嚇,這不是明擺著要藉此敲他竹槓。
如果這混小子肯換種方式,對他流露出那麼一點點孺慕崇拜或者討好尋求安慰,他一定老早就痛快賞賜補償這混小子了。
只可惜,以上他設想的種種可能,對於眼前這混小子來說,那絕對不會成為可能。
楚離歌既然用同樣一句話來強調他受到驚嚇,自然不會這時候還跟面前這個九五之尊客氣。
「臣曾無意聽大佛寺的住持說過,上好的羊脂白玉有一定的定驚安神功效。」
楚帝吃驚的看了看他,又低頭看了看御案上的擺件——一隻用上好羊脂白玉雕成的雛鷹。
手指伸出,竟然難抑的抖了抖,「你小子想要拿走這個?」
不對,這混小子從小隻執著收藏紫玉。若這混小子真對這隻羊脂白玉雛鷹感興趣,這擺件只怕早就不在御書房了。
不是這混小子想要,那就是——?
楚帝本就冷峻嚴肅的臉再沉下來,無形便將帝王獨特懼有的不怒而威氣勢顯露無遺。
他攏著兩道濃眉,目光炯炯的質疑盯住楚離歌,「你小子是想借花獻佛?」
他記得,那一天皇后也暗中派了殺手埋伏在大佛寺山腳下。
就這混小子沒心沒肺的冰山模樣,他會受驚嚇?
楚帝冷笑一聲,本來質疑橫掃過去的眼神,卻漸漸變得篤定起來。
楚離歌根本不想為這事做什麼掩飾,「這花還有人肯借,佛祖還肯接受這借來的花,那證明這花還有存在的價值。」
若是無人問津的花,那就是一文不值的破花。
他還借來幹什麼?
楚帝簡直要被他這理所當然的強盜邏輯氣死。
在這混小子眼裡,誰是佛誰又是花了?
楚帝惱怒炯炯逼來的目光殺氣騰騰攫住楚離歌不放,可就是緊閉嘴巴不發一語。
楚離歌倒是不懼他施壓,可是今天他在這令人心情壓抑的御書房已經待得太久,久得此刻他心情都煩躁起來了。
「陛下,臣這副破身子,可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
這混小子,又在拐著彎向他暗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