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开始思考要怎样向白起坦诚。你的本意是,将事实原原本本道出,不做任何加工和修饰,但人总是下意识地会为自己辩护,会为自己的言行找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会三令五申自己的行为皆有苦衷。你不想那样,你只想告诉白起过去发生了什么,至于别的,苦衷也好活该也好,那应该是白起自己的判断,你不想用那些动机去博取同情。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白起还是萧逸,都是一样的。
接下来的一周,是平静的一周。
身为社畜的可悲之处就在于,哪怕周末留了再多情感伤痕,到了周一都得按时上班打卡,毕竟没了爱情你不会死,但是没了工作你是真的会饿死的。
白起和顾征忙着盯梢,两人两班倒盯着线人,想要查出些蛛丝马迹。萧逸就更忙了,白起还每天打个电话跟你汇报情况,萧逸就直接人间蒸发。对于这方面,俱乐部给出的信息是,封闭式训练。
不来打扰你也好,社畜总算能在下班之后睡上安稳觉,不用在又困又累的时候挨操,在睡过去后又被操醒。
g市出了大新闻,政府高层涉及涉及违法行为,公安机关正在调查。小道消息飞传,一进办公室大家都在讨论,你从同事的手机上看到了熟悉的人。
陈。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你虽然没有报复的快感,却也不对陈被调查有所疑惑。
此时老板出声,提醒你们虽然是在办公室里,但也要谨言慎行,毕竟你们公司之前跟政府部门还有过合作。同事们纷纷噤声,各自忙去了。
回家时萧逸正坐在你家门口的台阶上,看旁边的烟头数量,估计也等了很久了,你担心他被邻居看到认出来,思考着要不要把你家的钥匙给他一把。
然后你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首先,这是你家,房租水电全是你出的,其次,白起作为你的正牌男友都没有你家的钥匙,萧逸作为你的前任炮友凭什么有你家钥匙。
“哟,回来了?”萧逸没急着起身,只是换了一下坐姿。
你径直打开门,看着还搁那坐着的萧逸。
“不进去?”
“拉我一把呗,坐太久腿麻了。”
你向萧逸伸出手,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不好意思,没收着劲儿。”
幼稚的把戏,“记得把你的烟头收了。”
你从他怀里起来,径直进了屋,萧逸跟在你后面,看不出一点脚麻了的迹象。
你将萧逸换下来的鞋子放进鞋柜。
“我要做饭,你自便。”
“好巧,我也没吃,把我的份算上,谢谢,”
说完萧逸就溜达到你房间去了。
也就是多把米的事,至于多的碗和筷子,你决定让萧逸洗。
做好饭你在厨房叫萧逸的名字,他没应声,于是你去卧室找他,就看到他趴在床上,外套也没脱,睡着了。
你走过去,想叫醒他,看到他满脸的疲惫停下了动作。
你蹲在床边,房间的灯没开,你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他。
太暗了,所以你看到的都是你记忆中他的样子,你伸出手,抚摸他的面庞。幼儿探索世界的第一个方式,是嘴唇,他们将一切手能接触到的东西都送入口中。你已非幼儿,所以你只能用手去试探,眉毛,眉骨,眼眶,鼻根,颧骨,脸颊,嘴唇。
他瘦了。
他一定没有喝够水。
你收起思绪,拍了拍萧逸的脸颊,然后打开了卧室的灯。
“吃饭了。”
“嗯。”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诡异,你是无话可说,萧逸是不知道怎么说。
最终萧逸还是开口了,他问的是,“白起最近没来找你?”
“他在忙着查案子。”
“天赐良机,不是吗?”萧逸抬头看了一眼你的神情。
你低着头,认真地吃着饭。
“吃完了把桌子收了,把碗洗了。”你将自己的碗筷放进水槽。
萧逸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你还在修改被打回来的方案,你弄完策划案收拾电脑的时候瞟了一眼,他正靠在床上回着不知道谁的消息。
“你什么时候吧视频还给我?”
“那个啊,过几天吧。”
你裹着浴袍出来的时候,萧逸不知道从哪变出了一瓶红酒,一只高脚杯安静地立在桌上,红色的酒液微微荡漾。
上次他喝酒发生了什么,你可还记得。他似乎并没有从中吸取到一些教训。
你抱臂,挑眉。
“给你准备的。
“就喝一杯,不会影响你明天上班的。”
他倒是一如既往一下就能猜到你心中所想。
你选择一饮而尽。
本以为是会令萧逸想不到的行为,你却看到了他脸上毫不意外的神情。
萧逸吻上你,将你口中剩下的酒液撷取。
只是一个吻,你就开始晕乎乎的了。
“你在酒里加了东西?”
“我在你眼里已经是这种人了吗?”
萧逸拿过酒瓶,喝了一口。
你看到他滚动的喉结。
你只能将其归咎于,你太久没有碰酒,又一下子喝得太猛。
酒精让你的体温上升,衣物被褪去后你立刻搂住了萧逸,微凉的衣物让你感到舒适。
萧逸抬起你的脸,已然有红晕浮在上面。
酒精掠夺了你的神志,模糊了他的面容,你仰着脸,向他索吻。
缱绻,暧昧,悸动不已。
仿佛爱侣。
如果早知道一杯酒就能让你原形毕露,你们之间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不过等你清醒过来,大概会用酒后乱性这样的借口解释。
萧逸的手掌贴着你的乳房,下面是那颗跳动的心脏。
“你到底明不明白你的心?”
你没有听清楚萧逸在说什么,只是用下身蹭着他。酒精勾起了你的欲望,你急需萧逸的纾解。
身体源源不断地分泌着体液,是可以直接进入的程度,萧逸却执拗地做着前戏。
不是敷衍的,程序式的,任务般的,而是虔诚的,细致的,仿佛初次交合一般。
漫长的前戏对此时的你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你开始渴求萧逸,就像是你们还是情人时那样。
你叫他“萧逸哥哥”,这意味着一种妥协,早在上次生病时,你就妥协了,中途白起的探望让你犹豫了起来,而此时,酒精让你再次妥协。
“帮帮我吧,哥哥。”
就像是那个晚上,他给你打视频时的那样。
“你有没有这样叫过他。”
即使酒精占据着大脑,你也立刻反应了过来这个“他”是在指谁。
“没有,我只这样叫你一个。”
“我只有一个萧逸哥哥。”
那些镌刻在你本能里的讨好并没有因为离开陈而被丢掉,它们只是被搁至在了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角落,然后在这样的夜里被萧逸拾起。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你。
“那你都是怎么叫他的。”
萧逸的手指灵活得可怕,在你的敏感点上挑拨,勾弄,你知道不说实话的后果。他一直很喜欢用这样的方式拷问你。
他知道怎样用欲望让你说出他想听的话。
“白起学长。”萧逸的手上的动作变得敷衍,你明白那是在催你快点回答。
“学长?”
“他还有这种情趣?”作为奖励,他的指腹落在g点上。
“不是情趣,”并非辩白,只是实话实说,“他是高中时候的学长。”
“原来是旧情复燃。”
“我不认识他。”
“但是他好像认识我。”
“暗恋啊。”萧逸的的神情变得缥缈了起来,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你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下身的刺激上,你在等待他带给你高潮。
萧逸在想什么呢?他在想,如果在高中的时候遇到你,是否一切就不会是现在这样,那时候的你会是什么样的呢?应该有很多男孩子追求吧,高中的你也许是青涩稚嫩的,小心翼翼地与恋人牵手,不让老师发现你们的关系。倒也有另一种可能,就是你将他们都试做玩弄的对象,用以打发枯燥乏味的学习生活。
他也会成为那些追求者中的一员吗?
萧逸的目光落在你身上时,你正享受着他带给你的高潮。你神情迷醉,显然还没回过神来。
萧逸终于进入了你。
憋了太久,完全进来时你的眼角沁出泪滴。
泪痣明明长在萧逸眼角,每次流泪却是你。曾经你跟萧逸抱怨过,他总是在做爱的是弄得你流泪。
然后他就说,那是因为你替他流了泪,所以他不再流泪。
眼角的皮肤传来温热的触感,是萧逸吮走了那滴泪。
你睁眼,看到了他眼角那颗泪痣。
“你知道吗?比起你的嘴,你的心,我唯一相信的,就是你的身体。”
“你的嘴里没有一句真话,而你的心,你自己都看不清楚你的心。”
他吻了吻你的嘴角,显然此时的你被他操蒙了,没有分析他话里含义的能力。
“你不能否认,欲望也是爱的一种表达方式。”
“你的躯壳在爱我。”
别说你醉着了,就是你清醒的时候,都不太能反驳萧逸的这篇歪理。
萧逸的脸上尽是苦涩。
也许是太累了,也许是酒太烈了,总之你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你也好意思问萧逸。
早晨你是被温晚的电话叫醒的,他说是萧逸让他打的电话,怕你睡过头上班迟到了。
所以萧逸是昨天半夜离开的?你谢过温晚,开始回忆昨晚上的事。萧逸让你喝酒,然后你们做爱了,你记得他好像贴在你耳边说了什么,但你实在醉得太厉害,完全想不起来内容了。
身体被清理过,床单也换了,床头的酒不见了,杯子也不在,爬起来准备随便煮点吃的。
“这锅昨晚上是在这里的吗?”你揭开锅盖,看到了锅里熬好的皮蛋瘦肉粥。
萧逸这又是在玩什么把戏?
内心的不解不能影响你干饭,粥是刚好适合入口的温度,皮蛋没有一点腥味,萧逸的厨艺还是那样靠谱。
工作以来,你几乎没有在工作日的早上喝到过粥,自己煮的话太过麻烦,买的话,楼下早餐店的粥味道不太好,所以你一般都下个面条或者煮个汤圆,来不及的时候就去楼下买杯豆浆加两个包子。
中午难得地见到了白起,他来附近调查刚好碰上你午休,于是你们找了个餐厅一起吃午饭。这段时间白起显然忙得过分,肉眼可见的消瘦和疲惫。
“白起,你老实跟我说,你最近到底有没有好好吃饭?”
“咳,其实……”白起开始顾左右而言他。
看他这个样子你就明白了,肯定没有。
你盯着白起的眼睛,他只能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
“你到底在调查什么啊,忙得连饭都吃不上吗?”
“你应该听到了一些风声,顾征查x市假药案子的时候,从嫌犯身上挖出了点别的消息,跟g市上头的人有点关系,现在还只是怀疑阶段,差证据。”
说完服务员刚好来上菜,有外人在你也不好问他别的东西,只好往白起碗里夹菜。
“不用给我夹,”白起将一筷子筛掉姜和花椒的小炒牛肉夹到你碗里,“你多吃点。”
你点点头,借着嚼饭开始思考陈的事,你对陈知道得不多,一是他本就有意瞒着你,二就是你一直本着钱色交易风险高,一不小心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别说钱,可能小命都没了,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你才能在陈身边呆如此之久。其实有几次你开车去接陈的时候,看到过一些政府要员跟他相谈甚欢地从电梯走出来,你之所以对那几个人有印象还是因为早上阿姨一边干活一边看昨天的新闻重播时你瞄了一眼屏幕碰巧看到的。那时候你才知道陈靠着多大一座山。
白起本就不擅长找话题,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只能一个劲往你碗里挑你喜欢的蛙腿肉,没有花椒和姜丝的小牛肉,没有辣椒籽的干煸鸡肉。
快要吃完你才意识到,桌上大部分的肉都进了你的肚子,白起又夹了一块去骨鱼肉要往你碗里放,你连忙摆手说自己已经吃撑了,那筷子鱼肉才转了个弯落在了他的碗里。
一顿饭吃完,白起把你送到公司楼下便接着去忙案子了。
你看着他小跑着离开的背影,突然觉得这顿难得的午饭应该不是一次碰巧。
有些事情,该提上日程了。
你将坦白的时间定在他结束这个案子之后。
你自然知道白起心中的正义感与使命感,并非你在找借口将真相曝光的时间一拖再拖,他都已经这么累了,你实在不忍心让他再为别的事情劳神。
这天之后白起越来越忙,连每天固定的电话“报告”都变成了不定时的短息,内容也都很简略,无外乎近日一切都好,你要照顾好自己云云。
萧逸的消失仿佛跟白起的忙碌约在一起似的,那天之后他便不再联系你,不过不联系你也好,最好是他想通了不再与你纠缠。
只是夜里还是会梦见他,梦到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敲开你的门,跟你接吻,做爱,然后带着释然地笑跟你告别。
你不知道这样的梦在预示着什么,即使你希望着能跟萧逸断个干净,但也希望他能够用有幸福美满的余生,所以你只能安慰自己,梦与现实都是相反的。
再次见到萧逸是个雨夜,他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等在楼下。即使对他的身影如此熟悉,在看到那个仿佛一碰就碎的背影时你也犹豫了。但萧逸没有给你犹豫的时间,仿佛在大雨中清晰听到了你的脚步声似的,在你站定的那刻转身。
雨水早就将他叼着的烟打湿得彻底,额发贴在他惨白的脸上,雨水顺着发梢流淌,他睁不开眼睛。
但他辨别你从来不需要眼睛。
你将伞举到他的头顶,太多的话想问出口,嘴唇张了又合,所有的问题拥挤着想要奔涌而出,最终却归于平静,因为萧逸已经开了口,他摘掉被淋湿的烟头。
“视频我已经删掉了。”
“一开始就是骗你的,视频我拿到的时候就把它删掉了。”
“对不起。”
萧逸的话来得太快,你的脑子根本来不及将这些话语整理。
“我可以,吻你一下吗?”
萧逸何时这样小心翼翼过?
“不拒绝的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他抬起手,似乎想要捧住你的脸,在意识到自己全身湿透,双手冰凉的时候就放弃了。
于是这个吻变得极其轻微,轻微到你根本分辨不出他嘴唇和雨水的温度。
萧逸就这样离开了。
他带来了你最迫切想知道的东西,又留给你一大堆疑问,就这样随着大雨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