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婪往前一步,他下意識後退一步,僵持局面被打破。秦書易終於轉身,帶他往屋裡去。
他輕輕叫了一聲:「楠楠?」
似是回應,臥室里傳來悉悉索索的動靜。
秦書易道:「她在臥室里。」
姜婪隨著他過去,走到臥室門口,腳步頓了一頓,隨即毫無滯澀的邁步走了進去。
眼前的世界忽然變得明亮起來,頭頂是灰濛濛的天,腳下是泥濘的黃土地。天與地之間,瓢潑的雨水沒有一刻間斷。
他從一扇門,走進了另一個世界。
姜婪的腳步卻毫不遲疑,仿佛早有所覺。他聽見了遠處的人聲,便朝著人聲處走了過去。
黃土地上立著一排排的房屋,這些房屋像是簡筆畫畫出來的,十分簡陋粗糙,屋裡的人隔著窗戶往外探頭,扁平的臉上竟然也能看出憂愁表情:「這雨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女人探頭探腦看了一陣,滿面憂愁地關上了窗戶。窗戶倒掛著的掃晴娘在風中微微搖晃著。
姜婪定定地看它一眼,掃晴娘便朝他咧開嘴,像是在嘲諷,也像是在挑釁。
姜婪無視了它,繼續往前走。
這裡是個村子,人家並不多,大約也就四五十戶,家家戶戶的屋檐下和窗下都倒掛著掃晴娘,隔著屋子,姜婪都能聽清他們的擔憂與抱怨。他從這些抱怨里獲得了許多信息。
這個紙人世界便是何家村,時間大約是五六月的時候,田裡的稻子剛剛長高,天上卻連綿不斷地下起了暴雨。暴雨已經持續了半個月,河裡水位暴漲,田裡的水抽不出去,再這麼下下去,田裡的稻子就都要被淹死了。
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戶人家,每年就靠著田裡的稻子過活。稻子淹死了,他們這一年的指望就落了空。
所以家家戶戶都掛起了掃晴娘,盼著暴雨早日停歇。
但老天並沒有聽見他們祈求的聲音。姜婪看見一個高大的男紙人跌跌撞撞地跑過來,他甚至因為腳滑摔了一跤,但他卻顧不上喊疼,又瘋了一樣在村子裡跑起來,邊跑邊叫嚷著:「大河要決堤了,大河要決堤了!」
緊閉的門戶盡數打開,大大小小的紙人從屋裡跑出來,雨水打濕他們的身體,他們卻恍若未覺,一張張扁平的臉上表情卻極其生動,布滿活人才有的焦急和恐懼。
所有人冒雨聚集在空地上,年邁的村長拄著拐杖顫巍巍地站了出來,他用力杵了杵拐棍,大聲道:「男人們帶上傢伙什,都跟我去堤上!」
於是一群男紙人回家拿了各式農具,呼啦啦跟著村長去了河堤上。
姜婪在混雜的人群里看到了一個瘦瘦高高的紙人,他跟其他紙人完全不同,即使拿著農具,脊背也挺得很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