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白驀地握緊了拳,面無表情地彎腰去撿。
蕭悠忙攔住他說:「慕白兄不必撿了,筷子都髒了,再讓侍女拿一雙吧。」說罷,蕭悠叫來了身後站著的侍女,讓她幫忙再拿一雙筷子。
容婉盯著柳慕白繃緊的下巴和握緊的拳頭,笑得頗有深意。
若伽蘿自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能戲弄柳慕白的機會,馬上就伸長了脖子嘲笑道:「怎麼了臭道士,已經老得連筷子也握不住了嗎?要不要找人來餵你啊哈哈哈——」
柳慕白抬頭就是一記眼刀丟過去,若伽蘿條件反射般地往後一縮,縮完才想起這是在自己的地盤,根本不用怕他。於是瞬間又挺直了脊背,正要再反擊幾句,竺開宇卻在後面捏了捏她的後頸,溫柔地教導:「不可以哦伽蘿。不能這樣和人家說話。」
若伽蘿竟然聽話地點了點頭,悻悻地回了句:「哦——」
「道歉的話呢?」竺開宇語氣平和卻不容反駁。
若伽蘿只得嘟囔了一句:「對不起……」
容婉簡直要忍不住鼓掌了,真沒想到這個竺開宇看起來對若伽蘿溺愛過度,實際卻能完美地降住她,就算是與若伽蘿如此親近的自己,說出的話也不見得她能這麼順利就接受。
一向古靈精怪的若伽蘿在竺開宇面前儼然已經變成了一隻溫順的小綿羊。
這時侍女走過來,遞給柳慕白一雙新筷子,柳慕白低聲說了句「謝謝」。
若伽蘿沒再理會柳慕白。扭回頭去繼續和竺開宇滔滔不絕了,竺開宇想著她說了這麼久肯定肚子要餓,便夾了一塊她最喜歡的烤魚仔仔細細地給她挑刺,挑完就把金黃的魚肉放在若伽蘿碟子裡,若伽蘿也不客氣,立刻夾起來塞進嘴裡,嚼一嚼咽下去再接著說。
剛開始容婉覺得竺開宇是把若伽蘿當愛人,後來覺得他是把若伽蘿當妹妹,但現在,這完全就是把若伽蘿當女兒寵啊!
又兩輪敬酒過後,大土司忽然問蕭悠:「蕭公子這姓氏與大宇皇家姓氏相同,莫非蕭公子就是皇親國戚?」
蕭悠正欲點頭,容婉卻搶先道:「不是的,蕭悠其實叫劉蕭悠,是我們習慣直呼他的名字而已。我們幾人皆是布衣百姓,哪能攀上皇家的親。」
蕭悠領會了容婉的意思,也附和道:「對,在下全名劉蕭悠,家在葉城,祖上三代皆務農過活。」
大土司笑著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若伽蘿卻是不解,疑惑地看向容婉,容婉給了她個制止的眼神,示意她不要聲張。若伽蘿便不動聲色地繼續埋頭吃飯了。
酒席結束後,若伽蘿果然如竺開宇所料喝醉了,容婉扶著滿嘴胡話的若伽蘿走出正殿,習慣性地招呼柳慕白:「呆子,你還愣著幹嘛,還不快過來背上她。」
柳慕白也是全憑身體行動,沒有多想就在若伽蘿身前蹲下,然而容婉剛把若伽蘿放在柳慕白後背,一條胳膊就攔在了容婉面前。
「容姑娘,我來就好。」溫潤清澈的聲音,仿佛有著能安撫內心的神奇魔力。
不等容婉回答,竺開宇就已經將若伽蘿拉了起來。然後熟練地將她打橫抱起,若伽蘿雙手立刻就環上了他的脖子,頭靠在他胸口上,舒服地蹭了蹭,嘴中不知咕噥了句什麼。
柳慕白站起身,什麼也沒說,也不去看若伽蘿和竺開宇。
竺開宇問道:「幾位是住在伽蘿的杜若宮嗎?」
容婉點頭道:「對。」
竺開宇微笑道:「那正好可以同行。」
容婉悄悄打量了一下面無表情的柳慕白,對竺開宇說道:「其實把伽蘿交給我們也可以的,反正我們也是要回杜若宮,也省得你再跑一趟。」
竺開宇柔聲道:「我沒關係啊,反正這麼多年每次伽蘿喝醉了都是我照顧她,彼此都早已熟悉了。」
容婉乾笑了兩聲。又悄悄看了眼柳慕白,卻見他仍是目視前方,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竺開宇自顧自地說:「伽蘿一直是這樣,明明酒量差得很,兩三杯就能喝醉,卻還硬要充海量。不過這也怪不得她,她擔負著聖女的責任,從小就要接待各種使臣賓客。生怕別人把她當小孩子看,就不停地喝酒裝成熟。」
容婉登時心疼起若伽蘿來,這樣天真純潔的一張臉之下,究竟隱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傷痛?
竺開宇看容婉面露悲色,忙轉換話題道:「不過練了這麼多年酒量還絲毫不見長的恐怕全天下也就只有她一人了,不像容姑娘酒量就很好嘛,哦對,柳公子的酒量也很好啊,我注意到柳公子一直在喝酒,但現在還絲毫沒有醉意,真是不簡單。」
柳慕白稍稍彎了嘴角,淡淡地說:「竺公子過獎。」
這下不僅是容婉。連蕭悠也注意到了柳慕白的反常,小聲問他:「慕白兄你還好嗎?」
柳慕白道:「我沒事,就是有點乏。」
蕭悠也便不再多問什麼了。
說話間幾人已經回到了杜若宮,容婉看著宮殿門口那龍飛鳳舞的匾額忽然說:「我就說怎麼這麼耳熟!杜若。不就是柳慕白的劍的名字嘛,好巧啊。」
蕭悠也道:「你這麼一說我才注意到,還真是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