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虛弱的聲音傳來,似乎還含著濃重的鼻音和哭腔。丫鬟有些為難,溫言勸道:「姑娘不必太過憂心,事情還未水落石出,也許沒有到最糟的地步呢,何必耽誤了自己的身子。」
那伏在榻上的人似乎被這番話勾起了傷心處,肩頭聳動起來,越發的傷心了。片刻後,才慢慢坐起身來,露出一張憔悴蒼白的臉,正是董盈兒。
董盈兒穿著一件蜜合色夾襖,頭髮只梳著一個簡單的小髻,其餘披在腦後顯得有些凌亂。再無從前一分輕靈嬌俏的模樣,不過花一樣的年紀,便有了蒼老之態。眼睛因為被淚水長時間浸泡有些發腫,兩頰的頭髮都被淚水打濕成一綹一綹的,看著好不可憐。
她舔了舔乾燥的唇,問:「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屋外,董大人和董夫人憂心忡忡,董大人將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頓,重重嘆了口氣。
「事已至此,盈兒也沒有別的選擇。」董夫人眼中倒是異常的堅定:「不可與那蔣信之沾上星點關係,此事一出,盈兒能斷了念想也好。」
「夫人,」董大人卻搖頭:「盈兒表面溫柔,內心卻極是倔強,怕是會做傻事啊。」
「女兒我比你更了解。」董夫人道:「長痛不如短痛,傷心總比一輩子沉迷不可能的事情才好。況且府上什麼情況老爺你最是清楚不過。如今也只有這一條路可走了。」她站起身來,似是下定了某個決心:「我進去勸勸。」
董盈兒呆呆坐在榻上,仿佛一尊沒有生氣的泥娃娃。董夫人方進屋就看到這一幕,不由得心中一痛。揮手讓丫鬟下去,自己走到塌邊坐了下來。溫聲喚道:「盈兒。」
許久後,董盈兒似乎才反應過來,轉頭看著董夫人近在尺咫的臉,對上那雙慈愛的目光,登時心中百感交集,只喚了一聲「娘」後,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伏在董夫人身上哀哀痛哭起來。
誰能知道當她聽說邊關告急,蔣信之兵敗被俘的消息時,心中划過的震驚與巨大痛心。若非她是女兒家,怕是此刻恨不得親身飛到邊關,看看究竟是何模樣。一想到那樣英明神武,丰神俊朗的男子最後卻如無數將士一般,成為戰場上的一抔黃土,董盈兒就痛不可當。
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裡人。她還沒有向他表明心急,他還不知道她的心意,就這樣天人永隔。這樣一來,她為蔣信之吃得苦,在這府里被禁足,全部都白費了!世上有種事情最悲哀,還未來得及開始,便已結束。
董盈兒心中的執念便是蔣信之,如今蔣信之落得如此下場,她怎能不崩潰。
董夫人將董盈兒攬在懷中,心疼的拍著她的後背,向從前一般安慰著她:「這事不怪你,只怪天意弄人。如今蔣副將已經成了這樣的結局,你卻不要耽誤自己的身子。爹和娘,還有你哥哥都心疼著你,你若是傷著了,娘會心疼的。看你疼,娘心裡也跟著疼。」
「娘,」董盈兒失聲痛哭:「我心裡好苦——」
「娘知道你心裡苦。」董夫人將董盈兒攬的更緊了些:「娘又何嘗不苦。你只知道蔣副將兵敗,可知道如今朝中勢力越發錯綜複雜。咱們府上本是維持中立的,可蔣副將兵敗,有些事情擺到檯面上,咱們府里就是那火中的栗子,誰都想要來取一取。你爹和你大哥如今進也不是退也不是,一著不慎滿盤皆輸。咱們府上又何嘗不是在火中炙烤?」她輕撫著董盈兒的長髮:「蔣副將真的戰死沙場,武將馬革裹屍,那是死得其所。怕就怕的是稀里糊塗就死了,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