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什麼躲,」那婦人沒好氣道:「夭壽的,吃飯了。」
說罷便將籃子裡的東西重重擱在桌上,將籃子往裡一收,想也不想就破口大罵起來:「老娘每日忙裡忙外的還要照顧你這個廢人,就這麼個破人有什麼好守的,銀子倒是不錯,原先那蔣家嫡女在我家院子裡每月還有三兩銀子,你雖有五兩銀子,卻是個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也不能替我繡花摘草,這麼算起來,還是老娘虧了!」
聽到「蔣家嫡女」四個字時,地上的人似乎身子猛地一顫,一下子抬起頭來,露出一張髒污的臉來。骨肉如柴的身體似乎只剩一層薄薄的皮肉,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惡臭和污垢,也不知是多久未曾洗澡了。只有一雙眼睛還依稀能夠看出當初的風致,正是夏研。
若是有人經過此地,說這人是夏研定是有人不信的,只因為這婦人渾身髒污不堪,形同乞丐,和當初京城第一才女,溫婉賢淑的尚書夫人哪裡有一分想像的地方。
偏生夏研還一個勁兒的往那婦人跟前掙扎,嘴裡含混不清的說著什麼。
「哼,」那婦人面上卻是閃過一絲嫉妒,好笑的看了一眼夏研,說風涼話道:「不過人家現在可是風光了,還封了郡主,想當初她在我家過的豬狗不如,不想現在如此有前程。」
那婦人不是別人,真是當初張蘭家的小女兒陳芳。自從當初王御史來莊子上替蔣阮平反後,陳昭被關入大牢,至今也未曾放出來。張蘭為了給陳昭獄中活動,將家產田地全部賣了個精光。那賭鬼丈夫也因為欠了人的銀子被人打死,張蘭又在不久後中了風,癱瘓在家。陳芳一個姑娘家,無奈之下便嫁給了村東的一個鰥夫。鰥夫對她動輒打罵,她便也在這樣的環境下逐漸變成了一個厲害的潑婦。
時光倏然而過,仿佛事情盡數倒流,夏研也許自己都沒有想到,曾讓人為難蔣阮的下人如今卻是為難到自己頭上來了。她也沒有想到,她如今過的還要比當初的蔣阮不如。
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夏研呆呆的癱倒在原地。她被陳昭以養病的名義送到這處莊子上來了,原以為是逃出生天,不想這才是地獄的開始。一開始她也試著威脅陳芳對她好一點,可是這莊子偏僻的很,她一個人如何斗得過陳芳,在這樣一個粗俗的潑婦面前,夏研的心機手段全部都使不出來,她擅長在後宅中爭鬥生存,卻敵不過面前的一個蠢婦。陳芳搶了她的首飾,逼她幹活,給她吃最壞的飯菜,住最爛的屋子。原先對蔣阮的那些招數全部使在了她身上,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夏研如此愣怔,陳芳卻是不耐煩的看了她一眼,心道這婦人好生討厭,偏那官人還說暫時不能讓她死了。不過瞧那官人的樣子,這婦人日後也是死路一條,不過早晚問題。
不等夏研再說什麼,陳芳轉身出了屋,重重將門一關。屋中頓時重新陷入一片黑暗,夏研睜著無神的雙眼,眼角處突然緩緩溢出一滴淚珠。
第二日早晨一大早,蔣阮便受到了和怡郡主的帖子,邀請她前去沐風亭去坐坐。白芷來送帖子的時候還有些驚疑不定,她是不知道蔣阮讓天竺做的事情,只道是和怡郡主是想使什麼壞,不由得出聲提醒道:「姑娘,這和怡郡主此時找來,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姑娘莫要中了她的計才好。」
連翹也點頭稱是:「如今宮裡那麼多雙眼睛都緊緊盯著姑娘,萬萬不能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事,不如奴婢去回了這帖子就說姑娘不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