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大夫已經躬身離開了,因阮祿素喜清靜,沒有他的吩咐眾人是不能留在屋子裡的,只得候在屋外。
屋內剎那間極為安靜,連彼此的呼吸聲都能聽的一清二楚的。
她哪裡又會做磨墨這樣精細的活,她只拿著墨錠在硯台上胡亂的磨,不時的發出刺耳的聲音,然而到頭來卻連一滴的墨汁也沒有出來。
此時屋內燥熱的厲害,連枝兒的額頭上全是細汗,順著慘白的臉頰不斷的往下落。
她以前只瞧著別人弄過,這樣簡單的東西。她卻弄不好。
而就在這時,卻聽見身邊傳來一聲冷嗤。
連枝兒不由得臉頰一紅,忙轉過頭去,卻見阮祿已經扔下了手裡的卷冊,帶著譏諷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你的腦袋裡面究竟裝的是什麼沒有用的東西?連清水也不放,本世子倒是瞧瞧你究竟怎麼磨出墨來。」
連枝兒以前從未替人磨過墨,第一次哪裡知道這麼多,只聽了先後任臉頰上卻是一陣潮紅。
她忙慌張的添了些清水,又胡亂的開始磨起墨來,半晌那清水裡才有了一絲墨,而就在這時,身邊的阮祿卻站了起來,將她纖細的身子環住,他的手覆在她冰冷的手上。
她整個人都陷在了他的懷中,不能移動分毫。
連枝兒下意識的的想要抽回自己的,卻不料被他死死的攥住,旋即他滾燙的呼吸落在她的耳畔,「若是再動半分,本世子便剁了你的手。」
她果然不敢再有退縮之意。
阮祿果然對這一切十分的熟稔,很快硯台里滿是墨汁。
他這才放開她的手,然後拿著狼毫,在墨汁里蘸了蘸,旋即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連枝兒手上已經酸痛不已,只停下了手裡的動作,一低頭目光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他的字上,眼底有一絲的複雜。
「你可認識中原的字?」他抬眼盯她,目光如炙。
「施染教過我一些。」她聲音淡淡的。其實她在北涼的時候也學過一些,可還是不由自主的將施染給說了出來。
「那你覺得本世子的字與施染的想比,如何?」他雖是漫不經心的問,但眼中更多的卻是試探。
連枝兒明知自己不能得罪阮祿,卻還是不願意說出施染的半點的不好,只沉默半晌,才喃喃道,「他是當年的狀元郎。」
這是阮祿的陳年舊疤,最恨的便是人提及自己輸於施染的事情。果然剎那間臉色十分的難看,幾乎咬牙切齒的看著她,「滾。」
連枝兒這才忙不迭的退下,只嚇得一身的冷汗,連緊貼著肌膚的衣衫都透了。
等她出了屋子,卻見福雙和青棲正在院子裡的梅花樹下說著事情,福雙的目光一直落在青棲的臉上,滿目的痴情。
連枝兒走過去的時候,兩個人都轉過頭來。卻聽青棲央求的聲音,「好哥哥,你便告訴我世子殿下最喜歡什麼吧!既是世子的生辰,我自然是要費心心思的。」
福雙明知她心底盤算著什麼,卻還是笑嘻嘻的說,「我的靴子壞了,如今連穿的也沒有了,若是姑娘能發發善心給我做一雙北涼的靴子,我一定會知無不言的。」
青棲漆黑的眼睛滴溜溜的轉著,卻忽然看見了正走過來的連枝兒,然後笑道,「我又不是北涼長大的,哪裡會做這些,連兒才是正正經經的北涼女子,她做的靴子定然是極好的。」
連枝兒身子一僵,難道青棲不知曉,北涼女子只能給心上人做靴子的嗎?
但很顯然福雙是不知曉這件事的,否則他也不會這般的央求青棲了,畢竟這事關一個女子的心意。
「不必勞煩……」
他的話尚未說完,卻見青棲已經走過來,將手裡的布包放在了連枝兒的手裡,笑著道,「這件事交給你了,福雙對咱們這般的照顧,我們總得好生的報答才是。」
她果然說出了一個不好拒絕的理由。
福雙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反倒滿臉愧疚的對連枝兒道,「那就勞煩姑娘了,以後定會好生的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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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的時候輪到連枝兒守夜了,幾乎挨到了丑時,阮祿卻絲毫沒有要去歇息的樣子,只坐在屏風後的桌子旁瞧著書。
又不是去考狀元郎,竟沒有見過這般廢寢忘食的讀書的人。
連枝兒身子都乏透了,也不敢去睡,只得將準備好的綢緞給拿了出來,拿著剪子小心翼翼的裁著。
而就在這時,她忽然感到一陣令人窒息的黑影籠罩過來。她忙慌張的抬起頭來,卻見阮祿不知何時已經走了過來,漆黑的眼睛落在她手上,「這是什麼?」
她只得如實的回答,「回世子殿下的話,只一雙靴面,奴才想著做一雙靴子。」
他不由得一愣,卻見那靴面的大小儼然是男子的,不由得心內一喜,只想著福雙今日說自己生辰的時候,這丫頭好似沒有聽到似的,沒想到背地裡竟偷偷的做這樣的事情。
這傻女人,難得的竟有心思來討好他。
「什麼破爛的東西,也好意思拿出來送人。」他冷哼一聲,滿臉的不屑之意。「這是普通的錦緞罷?還是趁早換些更好的。」
連枝兒不由得一愣,心裡卻暗嘆他實在是管的寬敞,又不是給他的。
他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又生怕她傷了自尊心。又冷哼一句,「算了,既是你的一片心意,收下便是了。」
連枝兒壓根就沒有記得他的生辰,只聽了他這番話,只有些摸不著頭腦。
屋內只剩下他們兩個人,反倒是沒有了那麼多的規矩,阮祿只坐在她身邊的凳子上,瞧著她忙,眼中卻不由自主的多了幾分的柔情,還發了些善心,紆尊降貴的替她剪了剪燭花。
他難得有興致的嘆道,「瞧著你這笨拙的模樣,難道是頭一次做這些不成。」
連枝兒只停下手裡的剪刀,「在我們北涼,母親都會交給自己的孩子如何做這些的,若是將來有了心儀的男人,做的靴子難看,是要被嫌棄的。」
阮祿這才忽然想到在北涼女子贈男子靴子是什麼意思,不由得心下歡喜不已,一下子扳住她細嫩的肩膀,目光如炬,臉上卻是狂喜的看著她,「何時的事情?」
他想問的是,她何時愛慕上自己的。他知曉她究竟有多麼痛恨自己,只恨不得要拿著東西勒死自己。
連枝兒被他眼中的炙熱給嚇到了,卻見他的雙臂收緊,欲要抱她,她生怕自己手裡的剪刀傷到彼此,忙扔了下去。
他緊緊的抱著她,讓她的耳畔貼著自己的胸口,他身上那似檀非檀的氣息充斥著她的鼻息。
「跟我回京去罷,我會稟明母親的。」她聽見他心跳如鼓,聲音似乎從飄渺中傳來,「我娶你為妻。」
她徹徹底底的被嚇傻了,她身子軟綿綿的,只能依附在他的身上,漆黑的瞳仁中只有錯愕和詫異。
「什麼?」
「從何時喜歡上你的呢?或許是當初第一次見面的時候,連我自己也不知曉這件事。」他捧起她的臉頰,垂眸看這個她,眼中卻是無盡的深情。
她被嚇傻了,她的心底只有一個念頭,「阮祿徹徹底底的瘋了,他怎麼可能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