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他一會子不在,這馬奇竟鬧到施染這裡來了,如今反倒更不好收場了。
馬奇已經將那玉佩送到了施染的面前,畢恭畢敬的道,「大人,這是從這丫頭屋子裡搜羅來的東西,您瞧瞧是不是您的東西!這丫頭不肯認,微臣也不敢私自做主。」
施染的目光看著那塊如朝霞的玉,伸手接了過來,修長的手指從那玉佩上划過,「是我的。」
夏蓉呆住了。
馬奇卻是滿臉的得意。
而連枝兒卻呆呆傻傻的站在那裡。施染為何要認,為何說這東西是他的,連福雙都能認出來,他難道認不出來嗎?
落棋在看見那玉佩之後頓時變了臉色,沒想到她竟還拿著這個東西,他以為她被流放,這些東西早不知所蹤了。
當初他還擔憂這塊玉佩在北涼王府被抄的時候,被施染找出,卻專門尋了一番,卻不見蹤跡,便以為是阮祿拿走了。
而就在這時,那馬奇站出來,罵道,「你這賤人,世子殿下還能活賴你不成,如今處置你,可還有什麼抱怨的?」
「是我給她的,如今也算是她的東西了。」施染臉上依舊平淡。
夏蓉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只趕緊道,「我便知道姑娘是冤枉的,叫您白白的受了這委屈。」
馬奇趕緊將目光落在落棋的身上,似乎等著他的吩咐,卻見落棋臉色鐵青,根本不理會他。
他急道抓耳撓腮的,沒想到竟做了件費力不討好的事情,而且施染竟能將這樣貴重的玉佩送給他,想必兩個人關係匪淺,其中定有文章。
他想到這裡,卻「啪」的一耳刮子狠狠的甩在了自己的臉上,「都是我糊塗,竟錯怪了姑娘,還請您饒了我這睜眼的瞎子罷。」
連枝兒正要說話,一個冰冷的聲音旋即傳來,「出去領十鞭子,下次再無端生事,便是二十鞭子。」
見自己竟挨了處置,他連求饒的話也不敢說,只得灰頭土臉的出去了。
其餘眾人也只得請辭而去,連枝兒正要跟著夏蓉走,施染不冷不熱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
「連兒留下。」
眾人都臉色怪異的走了,連落棋也憤憤地走的,似乎在擔憂著什麼,警告似的看了連枝兒兩眼。
等屋內的人都散盡了,只剩下他們二人了,施染才慢慢的走過來。將那玉佩給她,「收好。」
連枝兒抬眸看著他,瞳仁幽暗不明,「這東西是施大人的嗎?當初那封信,也是施大人寫的嗎?」
「是。」他只有這一個字。
「那當初你為何失約?」連枝兒看著他,即便尊卑有別,她現在的目光十分的膽大妄為。
「後悔了。」他聲音很淡,也很輕。
連枝兒忽然笑了起來,「世人都說施大學士是個冷心冷意的人。今日卻說了謊,難道就是可憐我嗎?阮祿騙了我,難道大人也要騙我嗎?」
「你都知道了?」他的手裡依舊拿著那塊玉。
「是,都知道了。」一滴滴的淚含在她的眼眶中,卻無論如何也不肯掉下來,「我真是天下最蠢的人而已。」
她說完便將他手裡的那快玉佩拿了過來,只拿在手裡,指尖摩挲著那上面斷裂的一角。
「我曾將它視若珍寶,為了將它帶來這裡。我將它藏在鞋襪之中,在路上的時候,它還是斷裂了,斷下來的玉刺入了我的腳心,即便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刃上,我還是不肯將它拿出來。」
她眼眶中的淚珠再次滾落,一滴滴的順著她的臉頰落下。
「那時候我知道,這是對我最重要的東西,沒有了它,我什麼也沒有了。」
他伸手想要擦拭掉她臉上的淚痕,卻還是停下了。
連枝兒卻忽然發瘋似的將那玉狠狠的砸在了地上,那玉頓時碎裂的幾塊,發出刺耳的聲音。
「是他騙了我,他騙了我。」她慢明明笑著,臉上的淚珠卻越來越多。
施染慢慢的走到屋內的一個匣子前,親自打開之後,很快就翻找出來一塊玉佩來,走到她面前來遞給了她。
連枝兒看著他掌心的玉,這才是他的那塊,福雙果然沒有騙她,這玉佩的一角果然鐫刻著他的名字。
「為何要給我。」明明是她夢寐以求的東西,明明就擺在了她的面前,可她卻不接。
「留著罷。」他的話依舊很少,甚至簡短的連讓她細想的機會也沒有。
「施大人,您可喜歡我?可願意娶我為妻?」她直視著他,目光盈盈。
「我不知什麼是情愛!」他依舊是這句話,仿佛連枝兒又回到了那噩夢似的京城。
「果然,所以大人才過的這樣的愜意。」她伸出手去,將他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掰回掌心,將那玉佩給遮擋住。
「其實後來我不是故意要纏著你的。」連枝兒看著他,「當初阮祿拿著這塊玉佩,連同著單光將我深夜騙出府邸去,做了不堪的事情,我原以為那人是你,只想著你既然跟我在一起了,便一定會娶我的。」
錯愕。震驚,和不可置信,從施染的臉上掠過,「我不知……」
「大人當然不知。」連枝兒笑著,卻依舊惹人心如刀絞,「我那時候也不知,所以才在那麼多人面前將那玉如意給了你,我當初恨你為何不接,明明你答應要娶我的,可現在我明白了。」
施染從未想過竟發生這樣荒唐的事情,當初在北涼人的手裡,是他最厭惡的時候,卻不成想,竟曾有一個女子,為了她跌入了無盡的深淵裡。
「大人現在待我好,不過是覺得我可憐,施捨一些而已。」她慢慢的道,「別對我這樣的好。免得我會誤會什麼。」
「抱歉。」他艱難的說出的只有這兩個字。
「您沒有對不起我,是我自己誤會了而已。」她笑著轉身,腳底下踩著的卻是那已經碎裂的玉。
她很快就出去了,而施染低頭看著自己手裡的那塊玉,忽然想起來那日在北涼的街上,他卻對她棄之不顧,竟將她親手推入了如今的局面。
過了良久,卻見一個人走了進來,卻見落棋已經跪在了地上,滿臉的慘白。
「大人,不管那丫頭跟您說了什麼,都是她的片面之詞,我是想將她弄走,畢竟奴才不想您再受她的騷擾了。」落棋見兩個人說了這樣久的話,只以為她已經將所有的事情都一併的說了。
況且玉佩的事情暴露,施染一定會要問及的,沒想到今日偷雞不成蝕把米了。
施染看著他,目光淡淡的,「那你說一遍你究竟錯在了哪裡,我便想想給怎麼處置你。」
落棋咬了咬牙,這才道,「當初是世子殿下找到我的,說要我將那信和玉佩給連枝兒,否則便要了我的腦袋,況且他是世子,奴才怎敢與他斗,所以,所以……奴才也不過是為了您出口氣罷了。」
施染的目光放在他的身上,「今日的事呢?」
「這丫頭竟拿著這件事威脅奴才,奴才便想法子將她弄走罷了,並未想為難她半分。」這倒是真話,他也沒有害人性命的膽子。
施染看著他,良久才慢慢的道,「你跟著我多久了?」
落棋嚇得臉色慘白,只以為施染要處置自己,「奴才是大小跟在您身邊的,已經記不得多少年了。」
施染目光很淡,「以後不要再為難她半分。」
落棋這才重重的鬆了口氣,沒想到施染這樣容易的放過了自己,畢竟是這麼多年的主僕情分。
他又接著道,「大人,這丫頭絕不能再留著身邊了,早晚是個禍害。」
「她不會害我的。」施染的眼中有一絲的複雜,那可憐楚楚的臉似乎從他的眼前掠過。
「那是因為她不知道當初北涼人一敗塗地,是您和世子殿下的計謀。」落棋急的滿頭的大汗,「她以後若是知道了,豈不是要恨您?」
施染的臉色忽然有一絲的慘白,落棋卻也是心下一緊,他的公子竟露出惶恐的神色來,他從見到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