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皆落在連枝兒的身上,此時大家也知曉,便是北涼人不殺了阮祿,他也活不成了,棄軍而逃,導致北涼人打入京城,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啊。
連枝兒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適才她不過喝了一酒盅。此時竟已經迷迷糊糊的了。
她看向施染,然後又看向了自己的叔父,卻見他的叔父衝著她微微的搖了搖頭。
「叔父說的不錯,本郡主當初不過是被脅迫的。」連枝兒深深的吸了口氣,「我與阮祿,並無半點的情分。」
長公主跌坐在椅子上,絕望暈倒過去,眾人忙七手八腳的將她抬回府邸去了。
連枝兒又猛地灌了一口酒,只覺苦澀無比,辛辣的很。
燕成王這才又笑著,「如今咱們之中也有一個謀害我兄長的罪人。」
說完他刀子似的眸光往眾人身上掃過,群臣皆是惶恐不已,滿臉的駭然,更有甚者嚇得屁滾尿流,幾乎昏死過去。
而只有一人依舊端坐如初。
「來人,將施染給本王拿下,即刻看押起來。」燕成王聲音頓變,滿是冷冽。
連枝兒心中一驚。下意識的便要站起來,但站在她身後的阿曾卻趕緊按住了她的肩膀,低聲道,「郡主,您要是此時求情,他便必死無疑了。」
連枝兒聽聞這話,果然重新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而此時卻見已有滿身盔甲的北涼人上來捉拿施染,而施染只看了一眼連枝兒,也沒有半點的反抗。
但即便如此,北涼人手裡的馬鞭子還是狠狠的甩在了他的身上。
連枝兒見過那種鞭子,裡面擰著鐵絲,打在人身上,非得斷根骨頭不可。
那侍衛也不過是想嚇唬一下席間的朝臣們,不讓他們生出旁的心思來,然後再次揮起了鞭子。
「住手。」連枝兒再也坐不住了,斥責道,「這是宴會,太后娘娘和叔父尚且在,怎麼能動手打人?」
那侍衛旋即跪在地上,「郡主殿下恕罪。」
連枝兒只覺心如刀割,「將施大人待下去,找個大夫給他好生的瞧瞧傷。」
眾人這才想起來,四年前這位荒唐的北涼郡主是如何痴迷施染的,想來如今依舊賊心不死啊,自己的夫君快被砍頭了也不管不顧的,如今這施染才挨了一鞭子,便急成這樣。
燕成王亦是若有所思。只對那侍衛道,「下去罷。」
眼睜睜的瞧著施染內捉拿走了,席間上的人越發的坐立難安,而太后更是強撐著羸弱的身子,與燕成王把酒言歡。
燕成王很快便喝了兩罈子酒,然後對太后道,「本王懇求太后娘娘,封梁話為攝政王,掌管天下的軍馬。」
此話一出。朝中之人皆已經明白,這梁話儼然是燕成王的內應,這兩萬的北涼人竟是他放入京中的。
太后強忍著臉上的怒氣,只得笑道,「梁話果然是個傑世之才,難得王爺這般的看重他,他過兩日便會回京了,哀家自然會敕封他的。」
燕成王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本王這次進京來亦不知要呆多久。只要太后娘娘給些軍馬費,賞些金銀,吾等才可回北涼才是。」
眾人早已知道,這燕成王分明是獅子大開口,亦不知要多少的金銀才肯離開。
他可不是當初的北涼王,旁人誰敢算計他。
那些朝臣們都是大眼瞪小眼,一時間誰也不敢說話。
燕成王已經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了,「本王實在不勝酒力,便告辭了,多謝太后娘娘送的府邸,想必是極好的。」
他說完便看向連枝兒,慢慢的道,「走罷。」
連枝兒這才跟著叔父出了宮門,卻見城門處皆是北涼人,太后和皇帝也不過成了籠中之鳥。
才出了宮門,卻見燕成王臉上根本沒有半點的醉意。
連枝兒深深的吸了口氣,「叔父,為何要殺了阮祿和施染,難道是為了我父親報仇嗎?當初若沒有太后娘娘的,他們難道敢這般做嗎?」
燕成王鷹隼一般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枝兒,老夫在邊關的時候見過他,老夫親眼看見他領兵奪回城池,此人有興才大略,超世之傑,絕不能留著。」
連枝兒心中一緊,卻知道自己的叔父是個說一不二的人,認定了的事情是不會變的。
「叔父知道你與他關係匪淺,但若是咱們離開中原之後,只怕他遲早有一日會打到北涼去的。」燕成王眼中已有殺意,「斬草除根,否則他將來必成大禍。」
「叔父打算何時殺了他?」連枝兒慢慢的道,「我與他有婚約在身,亦有納妾文書在,我總得要一封休書才是。」
燕成王見連枝兒這樣快的便放棄了為阮祿求情,不由得十分的滿意。只慢慢的道,「老夫不會在中原殺一個人的,否則只會讓中原的人與咱們為敵,況且阮祿又是皇親貴胄。放心,殺他的人很快便會來京城了。」
連枝兒的心中已經明了了,她慢慢的呢喃道,「梁話早就是叔父的人了對嗎?」
「恩。」燕成王沒有想過瞞著她,「梁話野心不小,如今與咱們合作,各取所需,他還能替咱們擋箭,倒是個極好的棋子,而他最容不下的只怕便是阮祿了。」
連枝兒皺眉問道,「不知叔父用什麼法子將阮祿從邊關調離的,他那樣的性子,竟能被人給算計去,可真是奇怪的很。」
燕成王當初也不過是聽了梁話的建議,才用了這樣的計謀。雖將連枝兒置於炭火之上,但果然成功了,只是連他也沒有想到,阮祿竟對連枝兒這般的情深,居然為了她的性命從邊關上跑回來。
但燕成王是不能告訴連枝兒的,只笑道,「雖然是有勇有謀的人,但畢竟是年輕氣盛的人,思慮不周,才落了老夫的圈套了。」
連枝兒見燕成王不肯說,自然也不能多問。
「叔父,求您放過施染罷。」連枝兒的眸中帶著哀求,「自小叔父便待我極好,如今我只求您這一件事,請您一定要答應,我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去死。」
燕成王在席間已經明白了連枝兒的心思了,只是慢慢的點了點頭,「好孩子,你的父親不在了,叔父便待你如同自己的女兒,只是你記著,便是今日你救了他,也絕不能帶著他回到北涼去。」
連枝兒心如刀絞,「為何?」
「你可以原諒他,但北涼人不會,是他讓咱們那北涼人失去了最偉大的王爺,讓無數人失去了自己的夫君,父親。」燕成王將滿臉淚水的連枝兒摟在懷裡,「好孩子,叔父會給你找最好的夫君。」
連枝兒聲音裡帶著哽咽,「讓我去接他出來罷。」
燕成王吩咐身邊的阿曾,「帶著郡主去,好生的保護著。阮祿也在那裡,準備還筆墨,讓他寫了休書。」
說完他悄悄的衝著阿曾使了一個眼色,只告訴他,絕不能讓阮祿在連枝兒的面前說了不該說的話。
阿曾慢慢的點了點頭,旋即帶著連枝兒去了關押施染和阮祿的牢房內。
連枝兒未曾想到竟將他們關到了彼此的隔壁,連枝兒去的時候,兩人俱是抬起頭來看著她。
原本阮祿是靠在冰冷的牆邊,用拳頭猛地砸牆,臉上滿是恨意,好似隨時要出去跟北涼人拼個你死我活。
他見到了連枝兒,猛地沖了過來,隔著欄杆猛地抓住了連枝兒的胳膊,「你沒有事情真的太好了,我還以為你……」
他還以為她真的被凌遲處死了,那他這一生也只能活在無盡的痛楚中,他一生也不會原諒自己,也不會那些利用她的北涼人。
阿曾見狀忙拽開阮祿的手,冷哼道,「竟然跟我家郡主動手動腳的,信不信我將它們全都砍了。」
阮祿滿臉怒意的看著阿曾,然後對臉色慘白的連枝兒慢慢的道,「你別怕,我沒有事情的,我們很快便能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