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枝兒從未想過再次回到長公主府邸的時候會是這樣的情形。
府邸徹徹底底的亂了套,尤其是府邸的人瞧見身材魁梧,腰配彎刀的北涼人踏進他們的府邸的時候,皆是嚇得東躲西藏。
而就在這時,卻見一個慌亂的身影跑了出來,擋在了眾人的面前。
連枝兒望向了那人,不成想竟是阮如歡。
她也瞧見了一身北涼人打扮的連枝兒,澄澈的眼中滿是惶恐和不安,卻還是急道,「小嫂,您別為難我們了好不好,如今母親已經神志不清了,求您了好不好。」
連枝兒對這個小丫頭倒是十分的喜歡,她笑著道,「傻丫頭,若是我真的想為難你們,怎麼會自己親自過來。」
「我母親只怕這會子害怕見到你們,她一直在因為哥哥的事情傷心,而這一切……」她已經不能說下去了。
她想說這一切還不都是拜他們北涼人所賜嗎?她單純的眼中更多的是畏懼。
「我是來接一個人的,我答應過要帶著她離開。」連枝兒淡淡的笑著。
阮如歡不明白她的意思,但眼瞧著這麼多的北涼人在這了,只得匆匆忙忙的跑開了。
連枝兒卻帶著眾人直奔著最偏僻的一個院子,然後讓眾人都候著,自己慢慢的走了進去。
她進去的時候,瓊落正坐在院子了看著樹上的樹葉子,雖是初秋,但葉邊隱隱的泛著一絲的黃。
她抬眼看著連枝兒。將她細細的打量了一遍,「你怎麼這樣打扮?」
連枝兒看著自己的衣衫,扯了扯唇角,「實在不該瞞著您,我是北涼的郡主。」
「難怪。」瓊落扯了扯唇角,但已經面目全非的臉實在是顯得猙獰可怖,「難怪我瞧著你的第一眼,便覺得你與旁人不同。」
她雖在這裡關著,亦是聽聞北涼人進京的事情。
連枝兒笑問道。「哦?如何不同?難道我在您的眼中是個三頭六臂的怪物不成?」
瓊落用嘶啞難聽的聲音慢慢的道,「你的眼睛很澄澈,我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不管是皇親貴胄,還是販夫走卒,誰也不曾有過這樣的乾淨的眸子。」
連枝兒感覺她在夸自己,不由得心情好了一些。
「我是來接您離開這裡的,只當還了您昔日的恩情。」她慢慢的道,「不管您是想留在中原,還是跟我去北涼,我都會幫你。」
似乎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樣的快,她良久才慢慢的道,「我昨日洗了幾件衣服,我先去收了。」
「不必了。」連枝兒看著她身上滿是補丁的衣衫,也不知穿了多少年,「我會給您最好的綾羅綢緞,您再也穿不到了這些了。」
「也好。」瓊落想了想,「我倒是有一件很重要的東西要帶著。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子。」
說完她便轉身進了屋子,很快屋內便傳來一陣翻箱倒櫃的聲音。
連枝兒也不急,只坐在台階上,拿著腳尖去撥弄地上的石子。
過了良久才見瓊落慢慢的走了出來,連枝兒看見她的袖口處露出一截釵尖,便知曉她適才去找這東西去了。
「讓我去見見侯爺罷。」她沙啞的聲音中帶著一絲的顫抖,然後又從袖口中掏出一塊面紗來,遮住自己丑陋不堪的臉頰。
「好。」連枝兒點了點頭。
她不知言侯的院子在哪裡,只得攙扶著瓊落出來,正要差人去找的時候,卻見遠處一陣吵鬧聲,卻見一個瘋瘋癲癲的女人衝著他們跑了過來。
侍衛們生怕傷到連枝兒,便拔出身上的佩刀,滿臉戒備的看著過來的人。
連枝兒做夢也沒有想到,迎面跑過來衣衫凌亂,頭髮披散,嘴裡胡亂嚷嚷著的人竟然會是長公主。
而跟著她過來拿的人,竟是言侯和傅雲凰,兩個人瞧著拔刀的北涼侍衛,忙上來要拽住長公主。
然而長公主還是一溜煙的跑到連枝兒等人的面前去,嘴裡喊著,「都是你們要害我的阮祿,你們都是忘恩負義的人,你們……」
她繼續罵著,但口中流涎,說話也模糊不清起來。
這反倒讓連枝兒也愣住了,她沒想到長公主竟病的這般的厲害,竟當真是瘋了。
不料瘋瘋傻傻的長公主卻一眼便瞧見了連枝兒,卻是破口大罵起來,「你這賤人,都是你這狐媚子,下三濫的東西,我的兒子都是被你給勾引壞了的,都是你。」
阿曾見長公主發瘋似的沖向了連枝兒,便忙伸手一推,長公主頓時如柳絮一般跌坐在地上,半晌竟無法起身。
此時言侯已經過來了,痛斥道,「你這是做什麼,還不快回去。」
傅雲凰也臉色慘白的走了過來,口吻如同在哄著一個小孩子,「母親,咱們回去罷。等您的病養好了,便能見到世子殿下了。」
她說完趕緊將長公主扶了起來,要帶著她回去。
而就在這時,卻聽一個冰冷的聲音傳來,沙啞又難聽,「沒想到不可一世的長公主殿下,竟會變成這樣的德行,報應啊……」
眾人這才去看連枝兒身邊的人,卻見她遮著面,那髒污不堪的衣衫下,一隻袖子和一個褲管,卻是空空蕩蕩的。
「你?」長公主看著她。「你是誰?」
「我是瓊落啊,長公主難道不記得了嗎?當初您將我和侯爺的孩子扔到了火盆里,難道您都忘了嗎?」尖銳的聲音中夾雜著無盡的痛楚,難道您都忘了嗎?
長公主頓時滿臉的恨意和厭惡,死死的抓著身邊的言侯,「你殺了她,給我殺了她,這賤人又想勾引你,還生下孽子來。」
言侯急火攻心,滿臉的厭惡,竟一巴掌狠狠的甩在她的臉上,「你胡說什麼,還不快回去。」
堂堂的長公主,竟被自己變得夫君當眾打,眾人皆是驚詫不已。
挨了打的長公主卻頓時老實了,只跌坐在地上,嗚嗚的哭了起來,然後一會子又無緣無故的笑了起來。
瓊落忽然也笑了起來,然後從連枝兒的身邊走到言侯身邊去,她拄著拐杖,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的艱難。
「侯爺曾說,要帶著我離開京城,去一處與世無爭,廝守一生,您還記得嗎?」此時一陣風吹來,掀開了她臉上的面紗,卻露出那張可怖的臉來。
言侯嚇得往後倒退了半步。臉色慘白。
「咱們走吧。」她一笑,竟如凶煞的惡鬼,「您當初答應過的啊。」
言侯臉色慘白,幾乎下意識的道,「當初不過是年輕氣盛的話,豈能當真,你快走,別讓我再瞧見你。」
當初那艷驚天下,傾城之貌的女子,如今醜陋如此,他豈能跟她長相廝守,當初貪戀的亦是她的花容月貌而已。
瓊落唯一的那隻眼睛流出一行血淚來,慢慢的從袖口裡拿出一個簪子來,慢慢道,「咱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侯爺便將這簪子給我,說合歡乃是夫妻之花,您當初娶這瘋婦不過是先帝所逼,我才是您心中的髮妻。」
言侯在外面的風流韻事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竟也說的出來,簡直是荒唐至極。
連跟連枝兒一起來的北涼人也是滿臉的鄙夷之色。
言侯見連枝兒要帶走瓊落,心中卻是巴不得,只伸手便要接那簪子。
然而誰知瓊落卻眼中皆是恨意,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卻見那合歡的簪子,狠狠的刺入的言侯的喉嚨中,頓時猩紅的血飛濺。連枝兒的臉上和衣襟上也滿是血。
言侯不可置信的看著瓊落,似乎不肯相信自己的竟會命喪於此。
然而他還是狠狠的跌在地上,鮮血順著他的脖頸落下,將衣衫染透。
「侯爺,咱們情濃之時您說,您若負了我,便要我殺了你。」瓊落笑著,那模樣眾人皆捂住了自己的眼睛,不敢去來看,「如今我便成全你當初的誓言。」
言侯在恐懼中,斷了最後的一口氣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