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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枝兒幾乎整夜未眠,連阿空也不斷的吵鬧著,也不肯入睡,直到了第二日天色微亮,她便起身梳洗。
她昨日已經吩咐下去,今日要去牢獄中見阮祿,等她出去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
連枝兒正要抱著阿空上馬車的時候,卻見燕成王大刀闊斧的走了過來,臉色凝重的道,「你見見阮祿也好,莫要想著救他,他若活著……」
「叔父是利用我算計了他是嗎?」連枝兒一雙漆黑的眸子直直的看著燕成王。「若是我的親生父親,便不會用她女兒的性命去賭。」
燕成王臉上滿是愧疚,良久才長長的嘆了口氣,「可叔父會,哪怕是叔父自己的親生女兒,叔父也會捨得,大丈夫不該拘泥小節,這是為了咱們北涼人的將來。」
連枝兒並沒有在說什麼,只是慢慢的道,「叔父今日莫要為難施染了,心疼的只能是我這個侄女。」
燕成王點了點頭。
連枝兒又慢慢的問道,「咱們什麼時候回北涼?」
燕成王心中早有算計,卻還是坦誠相告,「半個月之後咱們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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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連枝兒抱著阿空來的時候,梁話早已滿臉不耐煩的等在撿來外面,見了連枝兒卻只得忍住臉上的不悅。
「郡主,您怎麼才過來,這會子還得綁著他去刑場呢?!」
連枝兒譏諷道,「怎麼?你們當初可是那樣好的朋友,今日竟這樣迫不及待的要殺他,怎麼?難道怕他在,您攝政王的位置便坐不穩了嗎?」
如今梁話貴為攝政王又手掌重兵,京中的人誰不對他唯命是從,但在北涼人面前,他只得趨炎附勢,任由著連枝兒奚落。
連枝兒說完便抱著阿空進了監牢內。
果然阮祿是要去刑場了,卻見他面前的桌子上擺著十幾道菜色。皆是大魚大肉,而阮祿拿著筷子,不緩不慢的吃著,優雅而又從容。
他聽到了動靜,慢慢的轉過頭去,卻見到了抱著阿空的連枝兒。
連枝兒從未見過他拿著那樣的目光看著自己,虎視眈眈的好似看著自己嘴邊的獵物,好似隨時撲上來,將她啃得只剩下骨頭。
連枝兒強忍著恐懼。只慢慢的道,「我帶著阿空來瞧你了。」
阮祿慢慢的放下筷子,然後隔著鐵欄,看著自己的兒子。
阿空卻慢慢的抬起漆黑的眼睛看著阮祿,忽然莫名的流起淚珠來。
「把孩子給我抱抱。」阮祿的聲音中滿是慈父的柔情,帶著溫柔,「果然像極了我。」
一旁的梁話早有防備,生怕如今這個埠生出什麼意外來,趕忙道。「郡主,不能給他。」
「爹爹」稚嫩的聲音傳來,連枝兒和阮祿皆是一震。
她還是沒有聽梁話的勸告,只順著鐵欄將孩子遞給了阮祿。
阮祿抱著阿空,修長的手指慢慢的撫摸著孩子白皙的臉頰,然後卻忽然臉色一變,扼住了孩子的喉嚨。
連枝兒頓時臉色大變,尖叫一聲道,「阮祿,你想做什麼?這可是咱們的孩子啊?」
他的臉上帶著殘忍的笑,「這畜生就不該活下來,你今日若不放我走,那我便帶著他一起去陰司地獄。」
梁話見生出了這樣的事情,忙將外面的守衛叫了進來,很快冰冷的箭便對準了阮祿,只等著梁話一聲令下,阮祿和阿空都能射成篩子了。
「殺了他。」梁話頓時吩咐那侍衛,他最怕的就是阮祿逃離,那他今後的日子,便是睡夢中也不會安穩的。
「誰敢?」連枝兒頓時變了臉色,急道,「我是北涼的郡主,你若敢傷害我的孩子半分,即便你是攝政王,本郡主也會砍了你的腦袋。」
她說這話的時候,自帶一股迫人的氣勢,眾人果然誰也不敢射箭。
而就在這時,見屋內有異常的北涼人也進來了,阿曾聽見了連枝兒適才的話,知道阮祿只要狠狠的一掐,孩子的命便保不住了。
「聽我們郡主的,還不快將箭放下。」阿曾狠狠的瞪著那些中原的侍衛。
梁話鼻子都氣歪了,只恨不得將北涼人都一拳打死,只咬牙道,「我不信他能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虎毒不食子呢!」
阮祿卻挑了挑眉。眉眼間滿是冷冽,「那便要看看我究竟敢不敢?!」
連枝兒急火攻心之下,一下子衝到了梁話的面前,未等他反應過來,踮起腳尖來便狠狠的一個巴掌甩了過去。
她大罵道,「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賣主求榮的畜生罷了,連我們北涼的野狗都比你有出息,還不快將他給放了,若是阿空有什麼差錯,不妨讓中原多換一個攝政王。」
阿曾也在一旁幫腔道,「還不快放人,阮祿跑了再抓就是了。」
梁話恨得牙根痒痒,心中明白阮祿可不是那麼好抓的,卻只得咬牙讓自己的人全都讓開了。
連枝兒讓侍衛將鐵鎖打開,然後對阮祿道,「他們會放你走的,你把阿空給我。」
他的臉上卻是譏諷的笑。
「求你了。把阿空給我,求你了好不好,不要傷害他。」
阮祿冷笑一聲,然後慢慢的往後退,直到退出了監牢內,一轉眼便抱著孩子消失在了街上。
連枝兒也追了出去,臉色蒼白如紙,只趕緊吩咐阿曾,「快差人去找,無論如何都要將阿空找到,他會殺了他的。」
很快便有北涼的侍衛和京中的禁軍在京中掘地三尺似的在找人,眾人打聽之下才知道,原來竟是阮祿跑了。
眾人皆痛恨阮祿,都開始破口大罵起來了,只恨不得將他即刻捉拿歸案,凌遲處死。
阿曾一邊命人在京中尋,一邊趕緊去通知燕成王,然後將城門關了,畢竟阮祿可是北涼人心中的一根刺。
他見連枝兒臉色慘白,便趕緊將她送回府邸去了。
連枝兒知道自己找也沒有用,只得回去等著消息,然後她才進了府邸,卻見施染站在廊下,似乎今日叔父還給他坐了冷板凳,還在有意的為難他。
他見了她,微微的皺眉,「你怎麼了?」
連枝兒卻一把撲到了他的懷裡,一行行的淚落在他的衣衫里,「阮祿帶走了阿空,我害怕,我怕他會殺了他,他適才看我的眼神那樣,好似我是他的仇人似的,連看阿空的也一樣。」
施染皺了皺眉,「他逃了?」
連枝兒在他的懷裡慢慢的點了點頭,然後慢慢的道,「我知道他要做什麼,我已經想到了,卻還是把阿空給他了,我只是想著他因為我失去了一切,我只是想留著他一條命,哪怕是為了將來阿空不恨我。」
他不知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就在昨晚阿空喚出一聲「爹爹」的時候,她便已經下定決心要救他了。
施染拍著她的背,慢慢的道,「沒事的,他不會傷害阿空的,況且他既然要逃,只怕帶著孩子更不容易,他遲早會還給你的。」
連枝兒慢慢的抬起頭來,慘白的臉上遍布淚痕,「我不能帶著你去北涼,若是沒有了阿空,我什麼也沒有了。」
施染淡色的眸子裡帶著幾分的詫異,「為何?為何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北涼?」
連枝兒這才知道自己傷痛之下,竟將自己不敢說的話給說了出來,卻不知該如何跟他去解釋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