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的一番話竟顯得朝臣皆是無用之人。
眾人不敢接話,只看著阮祿的臉色,而他卻只是捏著手裡的細瓷茶盞,一切都顯得那般的漫不經心。
小皇帝卻依舊滿臉歡喜的道,「聽聞那連桁與朕年紀相當,竟敢誅殺燕成王,不知朕可是有那樣的本事。」
這話一說,眾人嚇得險些斷了氣,這樣的話也能是胡亂的說的。
連桁敢誅殺燕成王自己奪權。難道他要誅殺攝政王不成?況且攝政王還在他的身邊坐著啊。
站在小皇帝身邊侍奉著的劉公公頓時清了清嗓子,皇帝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只訕訕的不敢再言語。
而就在這時,卻見一隻沉默不言的阮祿啟唇慢慢的道,「那諸位大臣也別閒著,只趕緊招兵買馬,湊足糧草,出兵北涼。」
這話無異於是將一塊暴炭扔在水裡,頓時在這金鑾殿內炸開了,一時間眾人皆開始引論紛紛,連殿內的柱子也嗡嗡的作響。
阮祿將手裡的茶盞往身邊的桌子上猛地一摔,一旁的小皇帝嚇得縮了一下肩膀,那些朝臣們也都閉了嘴。
阮祿壓根就不想跟任何人商量,「本王親自出征,朝堂的事情便交由四常侍和景歲侯處置,戶部即刻準備白銀十萬兩去買糧草……」
他的話尚未說完,卻見戶部尚書義憤填膺的站了出來,怒斥道,「攝政王好大的口氣,前些日子為了湊夠給朔琅王的東西。戶部亦不知借了多少的錢,只怕明年的填補不上這窟窿了。」
然後亦是有人明目張胆的站出來反對出兵之事,「攝政王,如今北邊大雪連連,咱們中原的將士去北涼,豈不是自尋死路,他們誰不是在天寒地凍的雪中長大的,咱們又豈能是對手?!」
施染斜挑著眉宇,良久才慢慢的冷笑道,「這就怕成這樣了,出戰的是本王,你們只好生的在你們京中的溫柔鄉里好生的躲著就是了。」
「可是這件事微臣實在辦不到。」戶部尚書簡直是要跟他死槓到底。
阮祿驟然怒道,「看來本王在府中修養的這些時日你們是這般的放肆了,竟敢這樣跟本王說話,將他拉出去,即刻在殿外杖斃,看看誰還敢阻攔?」
眾人見狀,皆不敢言語,那尚書只是眼巴巴的看著皇帝和他身後的劉公公。
皇帝自己都嚇破了膽子,哪裡還顧及到旁人,劉公公只能低著頭,攥著拳頭,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好不容易拉扯上的人被人如同牲畜一般的被拉扯出去了。
阮祿離開皇宮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吳將軍一直跟在他的身邊,只一直說著北涼如今的情況。
阮祿聽著,臉上卻沒有任何的表情。
直到宮外,眼看著阮祿要上轎攆了,那吳將軍便笑著道,「屬下今日回京之後。便將小公子親自送到了府上,這孩子在路上一直哭鬧,只怕見了您就好了。」
阮祿點了點頭,臉色卻更加的陰沉,卻還是轉身上了轎攆。
等他回到了府邸,卻見傅雲凰已經聽聞餓了消息,在府邸的外面等著。
卻見她烏黑的髮鬢間皆落了雪,臉色有些複雜,見了他第一句話便是,「施染如何了?」
施染回到中原的事情想必她已經通過她的父親知曉了。但阮祿這一切做的密不透風,只悄悄的將施染帶到了京城中來了。
他冷傲的臉上帶著幾分的嘲弄,「你可是如今的攝政王妃,知道有些話是不該問的,否則只會讓自己最在乎的東西徹徹底底的成為旁人的把柄。」
傅雲凰臉色煞白,只得咬牙道,「王爺,妾身實在不知要將阿空安置在哪裡,便送到了您的屋子裡,您可真是有本事。能將他從北涼人的手裡要回來。」
阮祿冷笑,「本王要的可多著呢,只是本王念著他身上有本王的血脈,才留著他的性命的,其餘的都得死。」
他說這話的時候,傅雲凰忍不住的打了依噶寒顫,只感覺毛骨悚然,卻還是忍不住的問道,「那個女人呢?王爺也捨得?」
寒風中,阮祿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她背叛了我,殺死了我的父親,逼瘋了我的母親,我難道還要留著她不成?收拾她才是本王最拿手的好戲,我要讓她受盡所有的折磨之後才可以去死。」
傅雲凰心中有鬼,臉色有些發白。
卻聽阮祿慢慢的接著道,「放心,你的心上人才是本王最重要的一顆棋子,本王現在會留著他的性命的,你不必這般的擔憂。」
說完他徑直的往府邸里走去。
直到他走到了自己的屋子裡,卻忽然想到了什麼,慢慢的停下了腳步,然後轉身問身邊的丫鬟,「側妃今日可好些了?」
丫鬟忙回道,「還是老樣子,才吃了藥,不過又吐了出來,只一個勁兒的流淚,說等王爺回去可定要去看她。」
他這才轉身去了惜惜的院子裡,才進了屋子,便感覺一陣熱氣撲了過來,即便屋內置放著許多開的鮮艷的花,卻還是掩蓋不住那刺鼻的藥味。
他慢慢的走過去,只掀開帳子,卻見惜惜那張慘白的小臉。
她如蝶翼的長睫微微的動了動,似乎是聽見了聲音,卻見她慢慢的睜開了眸子,眼底卻是一片通紅,想必是哭了很久了。
他不由得心內一陣疼惜,「好些了嗎?可吃過什麼沒有?」
她搖了搖頭。旋即又點了點頭,「吃了些燕窩粥,不過全吐了。」
阮祿怕身上的寒氣沾染上她的熱身子,便離著她很遠。
卻見她慢慢的道,「王爺,聽說您將阿空從北涼帶回來了,能不能讓他陪在我的身邊?」
阮祿一愣,旋即說道,「他在北涼長大,想必也不是不能管教的的性子,若是衝撞了你可如何是好?」
躺在榻上的她卻猛地坐起身來,死死的拽著阮祿的衣袍,纖長的指甲幾乎將他衣衫上的金線給挑起,「我也是大夫,那些病症搜是瞞不過我的,這次小產壞了我的身子,只怕今後再也不能有孩子了,我只要一個王爺的孩子,哪怕不是我養的,我亦會將他當做親子的。」
阮祿的眼中帶著幾分的複雜。他知道惜惜是個心思簡單純粹的女子,她絕不會去害任何人的。
看著她那雙滿是淚痕的臉頰,他還是心軟了,旋即淡淡的點了點頭,「好,本王答應你就是了,若這孩子有任何胡鬧的地方,你只管管教就是了。」
原本在一旁的丫鬟將他們的話都聽進去了,只趕緊道,「奴婢這就將小公子抱來給側妃瞧瞧,說不定她的病便能好了。」
阮祿對她的放肆有些不悅,但惜惜在這裡,自己也不好發作,只任由著她去了。
果然不過半柱香的工夫,卻見她抱著一個三歲的孩子過來。
阿空已經被換上了中原的衣衫,但他早已忘記了自己在中原的時候了,那時候他還是在襁褓中便被連枝兒帶走的。
如今見自己被帶到這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而且吃穿用度與北涼的全然不同,如何能呆得住,只一味的哭鬧著要找連枝兒。
那丫鬟是說要帶著他來找娘親,他便任由著那丫鬟抱來了。
等他進了屋子裡,卻已經認出了與自己曾經有過一面之緣的阮祿,然後又好奇的去看床榻上躺著的病怏怏的女子。
那女子慢慢的對著他笑,然後溫柔的道,「你便是阿空罷,過來讓我瞧瞧。」
阮祿只是冷冷的看著這孩子,想要伸手去抱他,可只覺得自己的手好似僵住了一般,根本動不了分毫。
「阿娘呢?」阿空有些怕了,只是轉身看著適才抱著他過來的那個丫鬟,「我要找阿娘,哇……」
說完竟然大哭了起來。
那丫鬟生怕他吵到了側妃,只趕緊道,「這這以後便是小公子的阿娘了,旁邊的便是您的阿爹。」
阿空哽咽著抬起頭來,小臉上滿是斑駁的淚痕,「阿娘說阿爹已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