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天說:「是啊,怎麼辦?」
「然後我就挨了她一耳巴子,說我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我尋思也沒說錯吧。」白雲生聳聳肩,指著齊金明道,「你這小兔崽子也不能太放縱了,得管束著,萬一以後分化了是那什麼,還是這性子,他還不得把婆家給砸了呀。」
本來還在好好說話,白雲天登時便怒,惡海翻波,他忙不迭把心裡的小冊子翻出來,仔細一查,卻失望而歸——他發現那上面從一開始就沒有白雲生的名字,也就無所謂划去了。他看著白雲生,夏日陽光照了下來,仙草堂卻仍終年清幽,白雲生倚著柱子,眯起眼睛望向牆外,白色長衫蕩來蕩去。白雲天覺得這個人對外面的世界其實十分渴望,不僅是人世,還有世外之事。白雲生信道,自幼對求丹問藥充滿興趣,認為世上有仙山,山上一日,人間千年,也曾想學古人出海尋仙。可惜他投錯了胎,終究不能出世,只能困在仙草堂里當大朝奉,成天不洗臉不洗頭,瘋瘋癲癲,狗都不理。白雲天本來對他生出了厭惡,但此時一看,又不忍心嫌棄,只有可憐。
白雲生吃了癟,轉眼就忘,看見齊金明可愛,又蹲下去做些鬼臉逗他。齊金明笑,衝過去扭他的鼻子,他「哎喲哎喲」地叫,嘴咧得比誰都大,邊叫邊問:「雲天兒,乖乖有表字嗎?」
白雲天方才思想走偏,一下回神:「啊?哦,沒有,才這麼大點兒,有什麼字可取。」
白雲生說:「叫什麼不好,叫「金明」?名取得普通,這字就不好取呀。」
白雲天聽不慣,他和齊勝仙都覺得這名字好,別人沒有發言權,他氣沖沖,脫口而出:「有什麼不好取的?我看就叫「六如」吧。」按理說人的名和表字,當有一種隱隱的聯繫,讓人知曉後會心一笑,可白雲天取的這個表字,也只有他自家的人才懂有什麼關聯。
這一頓聊天並不快活,白雲天后悔聽了齊勝仙的話,他扔下點心,抱著齊金明氣哼哼地離去。走的時候白雲生扒著柱子,吆喝道乖乖以後多來玩,齊金明趴在白雲天肩頭,他倒是啊啊叫,表示回應,白雲天卻扛著他大步離去,一步也不曾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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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完結倒計時。
第39章
白雲天抱著齊金明回家,一路上陽光和煦,回到東四十條附近時,他遇見許多熟人,一一笑著打過招呼,都是街坊鄰居,知道他是齊勝仙的那口子,帶著孩子出來散步來了。白雲天抱著齊金明,臉上曬著太陽,心裡那點不悅都消散了。他閉上雙眼,邁步向前走,道路寬闊,沒有車輛,無論如何都不會撞到。陽光灑在身上,他感到溫柔美好,齊金明已經伏在他肩頭睡著,呼吸輕淺,小鼻子裡的熱氣噴在他脖子上。真是的,他多幸福啊?幹嘛因為一些不幸福的人而煩擾?
除去那些合情合理被刪去名字的,或許有那麼一瞬間,白雲天還能夠想起那些死得冤枉的人——他原意只是避開其他家眷,趁夜前去勸說,未想到失手將人推了下去,父親在一旁想將他抓住,正要叫人,他眼明手快,抄起菸灰缸砸在父親腦袋上……後來白家稱爺爺失足跌死,父親臥床不起,其實是懷疑他們二人因事相爭,導致一死一傷,家醜不可外揚,這才編些鬼話與人道之。
但在這麼美好的時刻,白雲天已經什麼也想不起了,他天生就是這麼寬容,能夠輕易原諒自己。不開心的事兒就讓它過去吧,我幸福就得了,他這麼想。
白雲天託了托齊金明的屁股,讓他睡得更踏實,拐進胡同前,白雲天又買了點零食和雪糕。走進家門的時候,他聽到篤篤聲,進門一看,是齊勝仙在剁肉餡,他不愛做正經菜,但包餃子是一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