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乖巧,伸手牽他,他則粗暴,一把把人扛上肩膀。火勢漸漸大了,趁著保鏢都去救火,他扛著小孩,幾步踩上圍牆。齊金明沒有即刻離開,而是騎在牆頭看了好久,緬甸這時正是盛夏,攝氏四十三度,烈火熊熊,舔卷一切,在他眼底燃燒。他越看越笑,並未意識到自己的殘忍,他向來不知自己遺傳了另一個父親的惡,最喜歡混亂交加,烈火烹油。
齊金明帶著小孩回到駐地,又同辜松年匆匆逃回日本。他們丟盔卸甲回到府里,夥計們見了大駭,連忙聯繫私人醫院,給辜松年添了副人工臏骨。齊金明仔細觀察了,辜松年走路似乎同正常人無異,但生活還是受到一定影響。
在鶴廬中,齊金明盤坐在地,給兩人倒了杯清酒:「你腿瘸了以後打算怎麼辦?」
辜松年道:「日本虎狼環伺啊,白雲天失蹤多久了,我又瘸了,恐怕呆不下去,收拾收拾該回國了。我還有個外甥,培養培養以後當接班人吧。」
齊金明想到回國後在廣西莫名失蹤的白雲天,也是傷腦筋,他嘖一聲表示苦惱,點了根煙放到嘴邊:「行,你去哪兒我去哪兒。」
「別抽了。」辜松年指指旁邊,藍田就在一旁,穿了件粉色和服,像個日本小人偶。他努力學著日本人跪坐,卻不習慣,一直歪倒在地。辜松年看了忍不住笑,又說:「有小孩兒在。」
齊金明說:「哦。」順手把煙在矮几上碾碎。木幾來自江戶時代,這就留了黑痕,辜松年看到他這些動作,簡直咬碎一口鋼牙,礙於旁邊有小孩,不好罵什麼髒話。齊金明看了暗笑,端起酒杯悶了一口,又說;「我看你是託兒所開上癮了。」
辜松年懶得理他,轉而把藍田抱到身邊來,教他說一些謊話,用於保護自己。比如胡亂編造往事,把事情顛倒交雜著說,改變時間地點人物,永遠不要說實話,不要讓別人一下摸清底細……藍田乖乖聽著,一直點頭。他的眼睛是杏仁狀,黑眼仁很大,含著一汪水,水裡映著東京夕陽,還有一池蘆葦,蘆葦間有白鶴盤旋飛舞,久鳴不息。
從這日起,辜松年為他取了新的名字,藍田盛產玉,取此寓意,在官方文件上,他的名字是辜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