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晔把两块木板拼在一起,把包袱里的厚衣服垫在木板上,如此睡着要比睡光木板舒坦许多。
到底是他的阿喜贤惠,处处考虑周到,硬是要他在八月的天气里带上两件厚实的衣服,以防止冷。
不过还是第一天,他枕着自己的双臂望着空落落的号房顶,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床即使再窄小,只有一个人睡也过于宽大了,已经习惯于怀里还睡一个,突然变成了一个人睡,怎么会觉得不空呢?
他开始想软绵绵的阿喜了。
想就会担心,越是想也就越睡不着,他在木板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感觉号房里十分闷热,他忍耐了很久,也不知什么时分才睡下的,迷迷糊糊中感觉凉快了,后头还有些冷。
忽然间脸上一凉,睡梦中的他一个哆嗦,醒来时听见外头呜呜的风声,散乱稀疏的雨点儿正在往下坠,他扬起头,再次漏进屋里的水稳稳打在了他的脸上,他抹一把脸,赶忙爬起身把油灯点亮。
屋里已经漏了好些雨水进来,他举着灯瞧了瞧屋顶,贡院年久失修,有些瓦片早断裂,几大个裂缝,雨水顺着就往屋里流,连他放卷子的地方都没能幸免。
他直呼要命,急忙去把篮子提到干爽的地方,打开篮子的盖子,好在他盖了层布,又有篮子盖子挡雨,否则卷子便没了。
还没来得及庆幸,一阵风灌进来,油灯一下子便被吹灭了,他又去把油灯点亮,想要把窗户给关上,结果窗子早已经松了,他一碰直接给掉了下来,无法,只得干脆把窗板拿进来横挡在窗口,如此虽然护住了油灯,风还是得吹些进来。
杨晔忙活了一通,把卷子放在完全的地方后,又把木板床挪动到了不漏水的地方,雨下了一晚上,他除了先前浅眠了个把时辰,裹着厚实的衣裳几乎一夜未睡。
第二日早上雨可算是停下了,杨晔的号房也跟水帘洞差不多了,他揭开床板,瞧着对面号房的考生也没好到哪里去,愁眉苦脸的,估计也是遭了雨难,还有见着监考官控诉的,非但没得到照顾,反而遭了一顿训斥,差点被赶出去取消考试。
中午些时候,太阳出来了,杨晔竟然瞧见有在晒卷子的。
昨晚上那场雨,恐怕是把好些号房环境差的考生给害惨了。
杨晔叹气,好在他昨天已经把题答的差不多了,不然此般环境下,哪里还有心思做题。贡院提供的饭菜也差,同当初他穷困潦倒时吃的糙米一样,菜里也没什么油水,为了防止考生和送饭的串通作弊,饭食被撬开反复检查,饭菜端来时光是卖相就让人难以下咽了。
他草草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筷,水也不敢多喝,喝多了就得如厕,吃喝拉撒都在号房里,如此窄小的地方,放个夜壶,若是多如厕两回可以想象那个味道是何其难熬,也甭指望有人帮着倒,这脏累活儿,考官不嫌弃臭已经不错了,万万不可能做的,只有忍着三日,一场考试结束后才会有专门的人进来清理。
第一场考试结束后,十二日为第二场,这场考试考的是五经,写议论文,题的难度开始加深,已经不是单纯的死记硬背书本内容就可以解决的了,已然往文学素养这面靠了,算是第一场的基础内容和第三场的时事政治相过度的一些考题。
好在这三日没出什么幺蛾子,杨晔顺利的完成了考试。
待到十五日第三场考试开始时,已经有考生被抬出去了。
绕是杨晔的心理素质不错,被关在号房里足足六天,吃不好睡不好,精神气也已经大不如之前,纵使已经很注意,号房的味道也已经难言,自己身上更是因为几日未曾洗漱而泛着不舒适的味道。
这场考试最难,不单纯是难在题目上,还难在心态和心理素质上。
他尽量不去多想,将心思放在考题中。
一瞧考题,他当时便想一定有不少考生要哀嚎了,听说往年第三场的考题都是结合经学理论同时下的政务发表见解,无非是哪里遭了大灾,哪里修筑了大型水利,就着这些时事政务展开议论。
当然,今年也考,不过占的比重已经有些下降,反而是算学比例增高,估摸着是因为朝廷的人终于发现书生们的算学能力不高,时常被百姓们诟病,今年加大算学考题的比重,好让各个学堂重视,大幅度提升一下本朝读书人的算学能力。
另外还有些很杂的题目,天文地理什么的,这些东西往年考的少之又少,一般学堂的夫子几乎没有教导,不出意外,将会涉及很大一部分人的知识盲区。
再者,时事政治这回也考的是出现率极低的边防问题,大纪朝太平盛世多年,关于边疆战事的事情极少出现在考卷上,今年突然出现,杨晔猜测要么就是边疆开始有动荡的趋势,要么就是今年换了出题考官,存心想要整一整考生。
今年的考题,着实有够刁钻!
不管怎么样,杨晔现在只想赶紧把题答完,然后离开这个跟牢房一样的破地方。
他先下笔做了自己最拿手的算学,给自己找点成就感,接着再做时事政务,最后再做那些考察知识面的天文地理。
这些日子难熬的不仅是杨晔一人,在客栈里的阿喜同样也过得十分煎熬。
他听杨晔的话,尽量在客栈里不出去,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小二送进房里吃的,小二收了杨晔的钱,在饮食上十分上心,照拂倒是很尽心得当,日日见着漂亮的小哥儿愁眉不展的,还会说上两句开解的话。
杨晔才走的两日阿喜几乎睡不着,下了雨忧心杨晔会不会凉着,大太阳又担心杨晔会不会晒着,日子久了以后,倒是习惯了些。
他给家里的两个小孩子各自做了一套衣裳后,又偷摸着缝了两件小衣,假以时日,他和杨晔也将会有孩子,这是他几日以来唯一的安慰。
一连苦熬着过了好几天,他扳着手指算着时间,终于到了第八日时,他出了一趟门,他想去买点东西好好拾掇一下自己,明日杨晔就要出考场了,按照约定,他要去等他。
想到要见着几日未见的夫君,他脸上才算是有了些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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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次日卯时阿喜便起来了,杨晔是最早一批进考场的,出来应当也是第一批。
他换了身干净的新衣服,带来的几套衣裳多是暗色,唯有一套绾色,今日他便就穿这一套,颜色鲜亮些,到时候杨晔出来定然一眼就能瞧见他。
坐在桌边上,阿喜拿出昨日上街买的胭脂,涂了点在唇上,这几日没有修整好,他唇上无色,显得整个人都没了气色。
收拾好自己,他照了照铜镜,这才满意的出了门。
夫郎要出去?
小二端着早饭来,恰巧遇见关门的阿喜,见着少年光彩照人的模样,他怔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对了,今天乡试结束,杨先生便要回来了!
只是怕还有些时候考生才能出考场,夫郎不必着急,早饭用了再去也赶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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