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有两面,失了机会的同时,倒是也少了诸多烦恼,至于靠山一事,眼下他实无心思,只待来日方长。
他这场病可真真及时,全然解救了他!
李橙在后院里坐立难安,听闻下人说杨晔被请了出去,分外气愤,他径直去找了宋庭游。
表叔如此对待我的朋友,实在让人心寒!
宋庭游的气还没缓过来,就见着李橙气势汹汹前来顶嘴,更是气恼:少年意气,你懂什么,无用之人只会是拖累!往后你也少与之来往,我会给你爹做交待!
我的事还用不着表叔操心!杨晔会试失误这事跑不了孙蓼染的!
说完,李橙愤恨的出了门。
宋庭游抬手把茶杯挥到了地上:吃里扒外!准备书信来,老夫这就同李远书书信一封!
杨晔在主街上站了一刻钟,不多时,还真瞧见了李橙垮着一张脸走来,他从身后叫住人道:李大公子此番神情可有损风姿玉树的容颜。
李橙闻声抬头,便瞧见杨晔嬉皮笑脸的站在一家铺子门口,那神情哪里像是被人赶出门的落水狗样子,反倒是他像被人赶出来一般。
他气笑出声:你的心性倒是好!
怎能不好,别说现在宋大人不会让我娶孙蓼染了,就是我以后飞黄腾达了他也不会多看我一眼,我现在是身心舒畅,倒是劳烦了李公子为我同宋大人争了个脸红脖子粗。
李橙还是疑虑道:你真没事?
能有什么事。杨晔搭着李橙的肩:得了,走吧,温寒还在担心。回去喝上那么一翁酒,这事儿就算过去了,往后也不提了。你们俩此次瞧着考的不错,可得好好准备着殿试。
李橙舒了口气,同豁达之人待在一起久了,他倒也跟着豁达起来了。
转眼就到了月底,离放榜的日子也就只有那么两天了,温寒和李橙都有些紧张,毕竟此次考试关乎前程,而且两人觉着考的不错,自然对考试结果的期望就要大些。
杨晔虽不如两人那般急切,但也有些紧张的,他也担心自己会试真的落了榜,就在三人都陷入各自的担忧之中时,小宅子里忽然来了客人。
听闻此处住着一名叫杨晔的考生?可有此事?
来客问及这话时,杨晔刚巧从街上回来,被问了个正着,他瞧着眼前四十几岁的男子,虽衣着简单,可负手而立间难掩其气度,他警惕又客气道:小生便是杨晔,不知先生寻小生乃何事?
男子温和一笑,未对他的问题做出解答,反而道:倒是个翩翩书生郎。
..........
杨晔坐着软轿一路翩翩悄悄,下了轿子,瞧着大片红墙琉璃瓦时仍然还觉得很是晕乎。
皇上怎么会要召见他一介平民书生?
在宅院门口瞧见男子示出的烫金少傅令牌,差点没把他吓出个好歹,好端端的正二品官员突然找上门来,一切毫无征兆的,着实让他不安,可待其说明来意以后,他则更加不安了。
眼下他穿着仆从的衣物,显然,皇帝还是要暗地里见他。
他心下很乱,不知此番召见究竟是好还是坏,既不知是自己的考卷出了问题,还是宋庭游使了绊子,可仔细想来,无论是哪个,也都不至于让皇帝亲自见他啊!
正直他满心疑惑之时,一直在前头领着他走的少傅大人忽然止住了脚步:乔公公,人已带到,皇上只让老臣把人带来,未曾说要见老臣,这朝可得麻烦公公把人带进去。
少傅大人客气,奴才做事是应当的。
少傅扭身对杨晔道了一句:见了皇上还需谨言慎行,不过你也不必惶恐,咱们当今皇上待人宽和。
杨晔点了点头,随即抱着扫尘的太监便领着他进了门,他微低着头,谨慎跟着太监。
入门后太监并未走进内殿,而是在明黄色的帘子后轻道了一声:皇上,少傅大人已经把人带到了。
缓了好一会儿,殿内才传出声音:让他进来。
杨晔听其声音倒是挺年轻,规规矩矩进殿后,按照路上少傅所说的规矩行了跪拜大礼:学生杨晔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头顶未曾传来声音,杨晔也不敢动,就那么跪在地上。
得有好一会儿,他才听见合奏折的声音,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起来吧。
纵使起身,杨晔也不能抬头看着皇帝,得垂敛着目光。
你就是杨晔?坐在案台龙椅上的人瞧了杨晔几眼,接着道:朕原还以为是个上了年纪的考生,倒未曾想还是个年轻人。可知朕为何要召见你?
杨晔规规矩矩也很实诚的回答道:学生不知。
朕看了你的考卷,答及何以解决灾民,你竟然大胆的让百姓烹食蝗虫,你可知有民间百姓奉蝗虫会神虫?
回皇上,学生知道。可学生并不认为蝗虫乃是神虫,若真为神虫,为何不庇佑百姓,反而让百姓饱受灾苦,百姓之所以会奉蝗虫为神虫,只不过是因为无法除去蝗虫而已。而蝗灾之际,百姓粮食无收,烹蝗虫确实可解一时燃眉。
案台上的人闻言忽然走了下来,杨晔瞧见了明黄色的龙袍,紧吸了口气。
就在杨晔惴惴不安,不知自己回答是否触怒龙颜之时,他竟听皇帝道:下去吧。
杨晔:???
纵使满心疑惑,他还是行了礼,微弓着身子后退了几步,在行入门口时抬头看了一眼龙颜,皇帝果然很年轻,不过是个二十五六的男子。
都说圣意难猜,今日他也算是体会了一朝。
杨晔出去后,少傅却又被召了进去,现下换做他在外头等着了,临近四月的天,虽有太阳了,到底日头不高,即使在外头晒着,那也比在殿内同皇帝说话强的多,不用费心费力。
少傅觉此书生如何?
皇上看中的人自然是极好的。
皇帝轻笑了一声:古往今来,有才学之人颇为桀骜,性子也是古怪,朕瞧着书生大抵也是如此。
少傅问道:皇上何处此言?
皇帝将两份考卷丢了过去,少傅展开答卷阅览之际,皇帝道:会试三场,前两场此考生考的甚是潦草,诗赋如同在和稀泥,唯独最后一场考试从一众考生中跳脱了出来。
你瞧瞧他写的什么,寻常考生写治蝗用砒霜,他写用石灰和水,寻常考生写蝗虫泛滥之际用火烧,他则写要种草育树,减少裸露的土地。若说他胡编乱造,可其偏又能自圆其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