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止不住感慨:婚姻真是让人不修边幅啊。
主要还是京城天儿冷。
杨晔嗤笑:得了吧你。
李橙见他那副嫌弃样儿,反讥道:你这日日下朝就跑得不见踪影,怕是不知道在皇上面前告状的有多少。
边关蛮夷蠢蠢欲动,今儿朝上吵得那般凶,你也不怕皇上派你去解决。
杨晔才懒得管这些事儿,按时上下班还有错了不成:边关打仗之事自有兵部操心着,我一介文官儿皇上还能让我上前线奋战不成。朝中那些老东西下朝没儿子抱,自然是有闲工夫去瞧哪个官员下朝走的快,哪个官员走的慢,我可同他们比不得。
李橙笑道:你是惯会挤兑人的。
两人说笑着走了一段,见周围走着的官员少了,李橙瞅了一眼两人的斜后方,小声说道:你有没有发觉那薛饮生回京以后,上下朝总是瞧着你?
杨晔低垂目光往后一瞧,熟悉的人影正在不远之处。
他眉毛一拧,自打阿喜生折衾那日遇见了薛饮生,他就在查往昔之事,但事情过去了好些时日却还未有眉目。
他也察觉到了薛饮生似乎很是关注他,只不过大殿上朝也好,还是平时在各部门做事也罢,他都不曾主动与他有任何交际,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薛饮生在打什么主意。
往日里下朝他总能瞥见其身影,一回两回也就罢了,可次数多了也难免生疑,但他也不能做出什么实际行动来,万一别人也喜欢这个点儿出宫呢,可时下李橙也看出了不妥,他便肯定了自己想法。
同李橙分别以后,他特地步行走,慢悠悠着步子,时不时瞅瞅路上的小摊,顺手买了个拨浪鼓摇了摇,一边观察着薛饮生的举动,果不其然,等到了分路口,薛饮生还是与他走了一样的路。
他确定薛饮生在跟着自己后,忽然加快步子,扭身钻进了条小巷子里。
只见薛饮生在人群里举头四望,寻了好一会儿也未见到他的身影,最后甩了甩袖子,然而未朝着自家宅邸的方向去,反而信步往他们家的宅邸放向去。
这下换成杨晔在后头跟着薛饮生了。
回自家的路他再熟悉不过,自是知道哪些地方好躲藏,一路跟着薛饮生倒是未曾让他发觉出什么不对来。
薛饮生着实是朝杨家宅邸的路去,然而却停在了杨宅外街的转角处,人就隐匿在那儿直直望着宅门。
杨晔更是摸不清头脑了,既不上门找人,又在宅院外头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他耐着性子在外头守了一会儿,估计得有一刻钟的时间,宅门打开了,阿喜从里头走了出来。
门开着,待会儿老爷便回来了。
是。
阿喜在门口张望,左顾右盼的瞧着回来的几条路。
近来杨晔下朝后便回家,只知三日有两日阿喜都在门口接他,殊不知这冷阳夹着风的天气里,阿喜竟这么早就开门等他回家了。
他心里一暖,扭头觑见薛饮生扒着墙,伸长了脖子也在瞧阿喜,眉心夹的极紧,几欲要上前却又止着脚步。
杨晔想难道昔日里薛饮生跟着他,就是为了回家时阿喜出来迎接,他远远的能瞧两眼阿喜?
如此僵持了得有好一片刻。
老爷回来了通传一声。
阿喜如此和下人交代了一句,薛饮生竟在这一刻终于按捺不住了。
子襄!
他几步上前,站在薛宅门口。
阿喜当是杨晔回来了,回头见着人时止不住脸僵硬了一瞬,他在门口立了片刻后出门朝薛饮生行了个礼:不知薛大人造访寒宅所为何事?
子襄,你长高了,也长大了。
阿喜嗤笑了一声:算来将近十年未见,若我还未长高长大,那不是真死了吗。
薛饮生见阿喜言语间十分生疏,哀叹了一句:子襄,为父知道你因为那日在驸马府的事情而埋怨我。
既然话都说得如此明白了,也就不便再装不认识的那一套,阿喜直言:既然薛大人那日做了取舍,今日又何必再跑一趟。
子襄,为父也有不得已的苦衷。新帝登基,薛家地位已大不如前朝,彼时京城的人都以为你是病逝,若我再堂而皇之与你相认,会令皇上疑心啊!
好,那我想问问薛大人,我究竟是怎么病逝的?阿喜径直看着薛饮生,目光锐利:若是薛大人真念父子之情,最好说出实情,莫要再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来浪费彼此的时间。
薛饮生看着面前的阿喜,昔时性子那般和软的小哥儿,今时亦学会了咄咄逼人,瞧着那与其母亲相似的眉眼,他觉得有些恍惚,像是年轻时的季卿又回来了一般,正因如此,说及往事,他心里才格外歉疚。
阿喜瞧薛饮生久久不言语,他有些不耐烦:若是薛大人无话说,那我便先回去了。
那日父亲下朝回府,听说你一日未归家,当即便派遣了下人去寻找,可几日却无果,爹还以为是因为前几日责骂了你,你躲去了戴临家,几次三番询问仍然没有消息。正值此时,京中有消息岳父即将班师回朝,你又不是不知你外公的火爆脾气,若是知你走丢了还不得闹出多大的事情来,无奈之下对外只得称你病逝,可爹私下来却从未停止过寻找你啊!
阿喜闻言竟然笑了出来,眉目中满是凄怆:爹恐怕是寻到消息说我被卖进了娼馆,就算接回来也有辱门风吧,彼时薛家的门楣,如何能让一个这样的小哥儿继续回去当大公子呢,再者,要是被外公知道了,估计萧姨娘和妹妹都难逃一劫,薛大人怎么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薛饮生眸中惊恍:子襄!
阿喜见到他的反应,便知自己猜对了,也彻底心寒了个底。
那时自己确实被先卖去了京外的娼馆里,为了保住名节,他把自己随身携带的薛家信物交给了老鸨,让她传信回京城让家里人来赎他,老鸨眼界宽,迫于薛家的威势,看他年纪小也接不了客,倒是真托人去了京城。
可一等十数日,他还没有等到消息,便大概知道家里可能不会派人来了,于是趁着守卫松懈时,爬进水车里混了出去,娼馆的人发现后一路追捕,他已经泄露自己是京城里的人,自然是不敢再往京城的方向跑,于是走了反方向,一路流亡到了文阳县。
那时候他一直再想,有朝一日爹会不会找来文阳县把他接回去,外公又会不会来,数日数月,一晃已至数年,在吃了上顿不一定还有下顿的日子里,他的希望早已经被消磨殆尽。
薛大人为了保全大家,做事自当是滴水不漏。
恋耽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