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那天天气不好,突然起了大风,下起了细密小雨。
安溪抱着眠眠,不好撑伞,曲铮打着一把大黑伞,轻搭着安溪的肩膀,一路护送两人过马路。
就算这样,安溪还是打湿了手臂。
曲铮又把伞往安溪那一边挪了挪,嘴里忍不住道:都叫你换那件长袖雪纺衬衣了,你不换,这么大雨,一会感冒了有你受的。
安溪看了看怀里的眠眠,确定她没淋到雨,又对着曲铮笑笑:哪里是大雨了,这雨这么小。
曲铮把她的手臂拎起来:你看看,都湿了。
安溪给了他一肘子:曲老师,绅士点好吗,别对人家动手动脚。
曲铮翻给了她一个大白眼。
说话间两人到了餐厅门口,曲铮在一旁收伞,安溪单手从包里拿出纸巾,递给他:擦擦你衣服和头发上的水。
光顾着安溪和眠眠,曲铮自己淋湿了半身。
曲铮接过纸,随手擦了擦,同时还不忘逗两句眠眠,引得眠眠直笑。
曲父曲母先到,见两人来了,连忙出来接人,几人寒暄着说了几句话,不远处路口突然传来一声撞击巨响。
曲母转头看了眼,惊道:哎哟,出车祸了。
曲父也看了看,是一辆黑色轿车追尾了一辆重型货车,撞得好像还挺严重。但他不怎么关心,随口说:这下雨天的,开车一不小心就要出事。
说完又摸了摸眠眠,催道:赶紧进去吧,让孩子看了不好。
曲铮应了一声,却见安溪看着那边没动。
他顺着安溪的视线看过去,这才发觉追尾那辆黑色轿车是辆价值不菲的豪车,因为绿植遮掩,看不到车牌号。
他想起了什么,轻轻按住安溪的肩:要去看看吗?
安溪回过神,摇摇头:不用了。
她抱着眠眠,转身走进餐厅。
第8章
安溪和曲铮原计划婚礼酒席结束那天晚上就搭飞机离开,但安溪看曲幽很舍不得孩子,还是答应多留一周。
这一周她一步也没出门,整天就在家里看书看剧,偶尔练练hit和瑜伽。中间曲幽带眠眠出去玩了两次。
就这么两次,曲幽就狗仔拍到,编了一堆乱七八糟的绯闻黑料不说,还一路跟到郊区别墅门口,堵门偷拍,闹得不可开交。
安溪连窗帘都不敢拉开。
曲铮因此和曲幽吵了一架。
他怪曲幽非要带眠眠去公园,去逛商场,结果被狗仔碰上,曝了新闻不说,还连累安溪。
曲幽被说得上头,情绪没绷住,生气道:我怎么就连累她了?不就是被人堵了门吗,又没怎么她。当初她在国外,闹自杀,心理出问题,还不是我给她找的心理医生?
这一年她照顾我女儿,我没付她钱吗?我到底哪里亏欠她,又哪里对不起你了?你是我哥,可你为什么从来不站在我这边说话?
曲铮也生气道:因为你让我很失望!当初你进娱乐圈的时候怎么和我保证的?你说你喜欢演戏,进去以后也只好好演戏,结果呢?
曲幽一下子哑口,红着眼睛扭开脸。
结果她为了抢资源,爬金主床,最后搞大了自己肚子。
曲铮声音低下来:我最失望的,是你至今都不肯告诉我孩子生父到底是谁。
这一架吵完,第二天一早曲铮就带着眠眠和安溪回了欧洲。
此后四年,安溪再没回来过。
2026年10月20日,星期二。
安溪和曲铮决定回国。
眠眠已经六岁,到了上小学的年纪。曲铮本是想让她在国外念小学,但曲父曲母希望眠眠回国。
说出来的理由是不能忘本,也要接受一点传统文化的熏陶,同时还方便照顾,反正曲母是全职太太,能每天接孩子上下学。
但安溪明白,实际上的理由,是曲幽希望女儿回到自己身边。
安溪理解她,所以很积极地支持曲父曲母的建议。
曲铮的大学母校一直在邀请他回国授课,曲铮推拒了好几次,学校那边还是不放弃,年年都很有诚意发邀请邮件,这让曲铮有些过意不去。
现在眠眠回国,曲铮也正好答应母校邀请。
就剩下安溪的工作不好安排。
安溪前几年只在家带眠眠,后两年在曲铮的介绍下,加入当地的一个话剧团,从后台打杂做起,好不容易才获得上台资格,有了掌声与收入。
这一回国,之前的努力都白费了。
曲幽想到了这一点,于是私下和安溪沟通。
说只要安溪愿意回来,她一定竭尽全力,帮安溪重回娱乐圈。虽然不能保证大红大紫,但一定能保证安溪戏源不断,生活无忧。
曲幽这几年拼命演戏,如今已经是一线女星。拿过两次影后,要演技有演技,要颜值有颜值,地位稳固,人气更是居高不下。
安溪从没想过再进娱乐圈。时过境迁,她心态平和,爱恨情仇,欲/望野心,全都看淡了。
只是不想曲铮为难,也愿意继续演戏,于是接受了曲幽的提议。
2026年10月23日,星期五。霜降。
飞机落地。
这天北城降温,冷风吹得人直冒鸡皮疙瘩。
幸好曲幽安排好车从机场车库接人,直达送到小区车库,全程只有下飞机那一会,露天吹了半分钟冷风。
新房子是曲父前几年给曲铮补的婚房,两百坪平层,带一个露天小花园。
花园里面有一个爬满了紫藤的小玻璃亭,靠墙处种着已经结果的葡萄藤和长势喜人的蔷薇花。
葱郁又幽静。
安溪很喜欢这个花园。
回来的第二天,曲铮带眠眠回父母家吃饭,安溪借口头疼没去。
她知道曲幽在介意她与眠眠过度亲密的关系,也记得曲幽和曲铮当初的救命之恩,所以现在曲幽想要回女儿,安溪没理由不配合。
安溪把小花园收拾了一遍,空出了两块地方,准备种绣球花。
她蜷在阳台的沙发上,在网上选购绣球花种子和泥土。
逛了一会购物页面,偶然一抬头,忽然在远处重重楼影里,隐约看到天胜玫瑰湾的屋顶。
安溪顿了一下,随即又一笑。
快六年了。
她想,已经过去六年了。
时间真快。
以前觉得怎么也过不去,放不下的东西,如今再想,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安溪闭上眼,忽然想去给母亲扫墓。
当初母亲因她过世后,安溪一片混乱,在雪地里哭了一夜,第二天突发高烧,躺了两天才缓过来。
那时她情绪极端,发誓以后再也不回国,不见岑舸,于是将母亲葬在国外,办完离婚,卖掉房产后,她在母亲墓地附近租房定居。
人活在世,生老病死本是平常,谁也躲不过。
但母亲过世对于安溪来说,不仅仅是逝去一个至亲之人,而是断掉了她与这个世界的唯一羁绊和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