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开岑舸的手,安溪后退一步。
房间里灯还没关,灯光明亮,清晰照出安溪的平静又决绝的表情。
这表情像无声但汹涌的海啸,凶狠地从岑舸的眼睛冲击进她大脑,拍得她意识瞬间空白。
不岑舸惊慌地往前跨了一大步。
安溪先她一秒,关上了门,让冲过来的岑舸只能碰到那冷硬的门板。
岑舸脑海里的海啸翻腾着退出去,只留下两个字完了。
安溪那个看着平静的目光,比任何话语,也比事实都锋利坚硬地告诉岑舸她们要完了。
岑舸一直在安溪门口没走。
小苗早上来给安溪送早饭,看到门口守着的岑舸,脚步一停。她回想起昨晚安溪突然关机的事,瞬间理出因果关系。
安溪这会没手机,小苗也不想和岑舸多说话,她潜意识里总有些惧怕这个漂亮却凌厉的女人,犹豫两秒,小苗退回电梯。
等了半小时,小苗再去看。
岑舸竟然还在门口守着。现在已经八点了,安溪十点得到剧组化妆,中午有她的戏要拍,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小苗壮着胆子走过去,说道:我们安溪姐昨天一天都没吃东西,她马上要去拍戏,现在必须要出来吃早餐,你
小苗瞄了眼岑舸的冷脸,欲盖弥彰地把手里的外卖藏到背后,硬着头皮说:麻烦你过两天再来找她。
岑舸压根没看小苗,她脸上冷如寒冰,黑眸里毫无情绪,又好像压满了情绪,整个人阴沉得像是暴风雨将至前的天。
小苗等了几秒,才听到岑舸冷哑的声音:你替我转达,我晚上再来看她。
她说完便走。
走廊光线不足,她背影漆黑瘦削,步伐明明又稳又快,可小苗总有种她随时会折断倒下的错觉。
等岑舸走远,小苗去敲安房间门,隔着门告诉安溪岑舸已经走了。
安溪打开门,返回套房客厅,缩在沙发里。
她熬了个通宵,又没好好化妆,脸色差得难看,恹恹地靠在沙发里,盯着虚空出神。
小苗一样样把早点摆出来,虽然很想知道安溪和岑舸怎么了,但她向来不多嘴,安溪自己不说,她绝不八卦打听。
对了,小苗转而说起别的,郁舟姐今早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你出什么事了,不回消息还关机,她让你给她回个电话。
安溪没精神道:你帮我回吧,就说我最近心情不好,过段时间我再联系她。
小苗答应。
还有她瞄着安溪脸色,小声说,那个岑总,说晚上再来找你。
安溪木着脸,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反应。
小苗便什么也没说了。
安溪早上只喝了几口粥,八点半,她离开酒店,到剧组化妆。
她中午要拍一场骑马被追杀的戏。
因为骑的是真马,跑的也是真草原,不能完全控制现场,开拍前导演和驯马师反复叮嘱,叫安溪上马后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感觉不对,及时叫停。
安溪认真答应。
她蹬着马鞍上马,导演又去叮嘱旁边的配角和群演,调整大家位置,再次整理布景。
安溪拉着缰绳,慢慢开始走神。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导演拍拍手,拉回大家注意力,最后调整了一下几个群演的位置,终于打板开拍。
安溪立马进入角色状态,表情惊慌地驾马逃命,背后跟着大串侍卫丫鬟以及入侵的蛮族,场面宏大又混乱。
导演举着喇叭,不断呼喊,控制调整演员们的节奏以及位置。
以往导演也这样用大喇叭呼喊说话,安溪进入角色状态以后,完全不受这些喊声影响,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总是分神去听导演说的话。
安溪注意力走偏,马蹄前方的坑洞也没及时发现,等她看到,身下的马已经高高扬起蹄子,重重踩进坑里。
安溪急忙勒马,还是晚了。
马下失蹄,马身顿时摔倒,将安溪甩飞出去。
安溪摔在草地里,翻滚两圈,狠狠撞上一块大石头。
胸口和后背剧痛,她缩起身体,意识好像也摔飞了,半响没能回过神。
周围响起混乱的呼喊说话声,赶来的助理和工作人员团团围住安溪,询问她的状况。
安溪按着疼痛的胸口,五感慢慢回归,她拉着小苗的手站起身:没事,草地很软,应该没伤到。
要不要去医院?小苗紧张道,你一直捂胸口,是不是肋骨裂了?
安溪压了压疼痛的肋骨,只是皮肉疼,骨头没事。
没事,歇会就好。
安溪休息了十几分钟,疼痛慢慢缓过去,她再接着拍戏。
这次她不敢走神,安全上没有问题了,入戏状态却不对,演得不好。导演并不满意,只是顾虑着马戏的危险,没有喊停,就这样过了。
安溪收工回酒店是晚上十二点。
她没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和小苗交换,住下两层的普通大床房。
岑舸没料想这一点,在安溪门口等了空,等她看到小苗来拿东西,才知道安溪已经住进了另一间房。
她今天见不到她了。
小苗收拾好安溪需要的物品,拎着行李袋出房间。
岑舸还在门口。
走廊上灯光暗,但房间里灯火通明,泄出的亮光清晰照出岑舸阴沉的侧脸。
岑舸今天只画了淡妆,头发束在颈后,侧身站着,身体单薄,气场锋利,冷锐得像把不近人情的剑。
看一眼都会被那股冷冰冰的气场刮伤。
小苗偷瞄了一眼,立马收回视线。所以她畏惧,并且不喜欢岑舸,总觉得这个漂亮的女人危险,且有病。
小苗屏着呼吸,小心往外走。
站住。岑舸忽然出声。
小苗绷紧神经,紧张又戒备地看岑舸,脱口就说:安溪姐不想见你。
岑舸冷冷看着小苗。
她眉眼冷厉,面无表情看人时格外有压迫感,小苗忽然想起不久前跨年那一天,岑舸站在临时搭建的大棚门口,送安溪离开时眼底那温柔从容的笑意。
简直两个人。
我明天还会来。岑舸留下这句话,越过小苗离开。
小苗盯着她背影,很想说你不论哪天来,安溪姐都不想见你,但她没敢说出来。
回到房间,小苗把自己遇见岑舸的事情复述一遍。
安溪电视柜前敷面膜,一言不发。面前黑屏的电视屏幕倒映出她盖着面膜的惨白的脸,两只眼眶黑漆漆的,像两个无神的空洞。
小苗把安溪明天要穿的衣服挂出来,憋了又憋,还是没憋住,多嘴说:安溪姐,那个岑总是不是心理有问题啊,我每次看到她都渗出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