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翻了个身,裹上被子,在烦闷里勉强自己睡觉。
酒店正门外,停着岑舸的保姆车。
她腿上的石膏还没拆,受伤住院这段时间,她又瘦了一圈,脸颊略微凹陷,显得她气质更加阴郁凌厉。
陆真陪在她旁边,望着窗外的酒店大门,车里一时没人说话。
陆真其实和岑舸联系并不紧密,两人说是认识多年的好友,但实际上更像是熟稔的合作伙伴,平时只会因为公事联系,私事上互不分享,或者说,岑舸单方面不分享,导致陆真也失去分享欲。
关于岑舸的私事和感情状态,陆真一般都以听说的方式得知,偶尔她和岑舸见面,再当面核实,顺便获知一点更详细的情况。
这段时间陆真之所以和岑舸联系紧密起来,是因为陆真觉得岑舸状态,很危险。好像一个走在悬崖边缘的人,随时都要掉进某种深渊里了。
岑舸负责的五星级景区开发项目,陆真也有参股,所以岑舸出事,她立马得到了消息。
而说起岑舸的伤,算意外,也不算。
风景区开发都在偏僻荒凉的山区,那边穷山恶水,运气一不好,就会遇上拿无知当利剑的原住民,仗着自己的房子在开发区域里,张口就索要巨额赔偿金,不给就各种闹事,阻挠开发商的工程进度。
岑舸的风景区开发项目遇见的原住民情况更加恶劣复杂,一方面他们本性贪婪,另一方面又受岑旭的人刻意挑拨魅惑,要求过分得夸张不说,举止更是嚣张粗暴,简直把岑舸一行人当做绵羊往死里宰。
这些人蛮横无理,一言不合就聚众上政/府门口闹事哭诉,当地官员都拿他们没办法。
为了解决这事,岑舸又花钱又动关系,仍旧毫无进展,不能强拆,更不敢动强,一动强这些人就网络曝光。
岑舸不想硬吃哑巴亏,宁愿花更多的钱,更改开发路线,这样一来,原本想通过闹事平地发财的原住民一分钱也拿不到了,心生怨怒,于是聚集起几个胆大不要命的,戴着面具,半夜拦截岑舸的车,一通闷棍,又砸又抢。
岑舸躲避反抗的时候,不慎露出了她当项链戴的婚戒,有人想抢戒指,岑舸不给,缠斗间岑舸脑袋上挨了一棍,意外滚下山坡,因此摔断了一条腿,在医院躺了整整半个月。
如果当时岑舸大大方方把戒指给了,就不会有后面的住院之苦了。
想到这里,陆真再次打量起岑舸来。
岑舸的很多举动,她都无法理解。
比如过去的反复分手和复合,比如前段时间的死缠烂打,也比如那枚不要命也不放手的婚戒,还有现在像个痴汉一样跟了安溪一整天。
你要不要当面找一下安溪,至少让她知道你带病也来看她了。陆真开口,不然她永远也不知道你背后都为她做过什么。
岑舸面无表情:不用。
她并不想被安溪看到她现在这幅瘦得脱了相,还断了腿,坐在轮椅上的狼狈样子。
陆真不理解:那你现在跟着她的意义是什么啊?就为了单方面看看她吗?
岑舸不回陆真的话。
陆真无法理解到生气:我真的不懂你,你前段时间伤口感染,高烧不退,嘴里一直喊着安溪的名字,但那时候你偏偏不肯给安溪打个电话,堂堂正正的卖个惨。
真惨的时候她不卖,她偏要演,活该安溪生她气。
岑舸不接陆真的质问,而是让司机开车走。
陆真环上手臂,也是被磨得没脾气了,最后道:你一直这样不改,安溪就永远也不可能原谅你。
岑舸动作一顿。
陆真道: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坦荡真实一点,有那么难吗?
岑舸轻声道:我坦荡过的。
她内心阴暗的地方,她最真实的情感,都给安溪看过了,可最后安溪还是选择了离开。
陆真质问道:你的坦荡和真实,是自然流露还是故意表现的?
岑舸顿住。
故意表现的,就不叫真实,叫表演。
岑舸垂下睫毛,浑身冷厉傲气瞬间有些恹了。
陆真语气稍微柔和:你要真真正正的展露自己最真实的样子,那才叫真诚。
岑舸没说话。
陆真再次建议:去找安溪试试吧,万一,她愿意见你了呢?
岑舸静默了片刻,开口:见到以后呢,我和她聊什么?我没有提前准备聊天内容。
陆真愣道:这还要准备吗,不能随便聊吗?
岑舸认真问陆真:随便聊什么?
陆真:
陆真意识到岑舸是真的不懂,想来也是,让一个从来不说废话的人突然开始唠嗑废话,的确强人所难。
也不一定非要聊什么,两个人相处,自然而然就好,实在不行,你就和安溪讲你病得稀里糊涂的时候,有多想她。
岑舸:
陆真忙着动身,敷衍道:聊什么等见面了你自然就知道了,先下车。
她怕岑舸反悔,匆忙搬出轮椅,再把岑舸扶下来坐好,往酒店里走。
第69章
安溪睡不着,找了一部文艺电影出来,耐着性子慢慢看。
电影节奏缓慢,剧情真实却平淡,安溪心不静,难以进入剧情,反倒是看得自己情绪浮躁,总想做点别的什么。
手机刷了又刷,实在找不到别的事做。
临近午夜零点,总不能大半夜出去遛弯跑步。
心里正乱,安静里陡然响起敲门声,安溪心脏一跳,率先想到岑舸。
但这次的声音和岑舸之前客气规律的敲门声不一样,明显暴躁冲动得多,叩叩地连成数下,没有间歇。
安溪不确定门外敲门的是谁,她不打算去开。
真有事的人会电话联系她,这样上来就敲酒店门的,多半来者不善。
门外。
岑舸垂着眼帘,看起来很平静。
陆真越敲门越暴躁,开口喊人:林安溪,你在吗?林安溪!
岑舸抬起眼:别叫了,她不会出来。
陆真看着岑舸满脸习惯的淡然,有点不敢相信:所以你之前经常这样吃闭门羹吗?
岑舸瞥开视线,尴尬又不悦。这种事被别人知道,令她感到丢脸和耻辱。
陆真知道岑舸死要脸皮的德行,转移话题问:打电话是不是也不行啊?
岑舸:嗯。
陆真嘶了一声,感到棘手。
岑舸反而很平静,她让陆真去买粥。
陆真惊喜道:你终于饿了?
从岑舸住院,她前去看望开始到现在,整整一月有余,岑舸从没说过的饿,饭也吃得很少,陆真真怕她那天就这样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岑舸掀起目光,凉凉看着陆真,不说话。
陆真反应过来,这粥不是买给岑舸的,而是买给安溪。
但陆真觉得安溪不会收。
陆真还是去买粥了。
岑舸独自坐在安溪房间门口,像过去几个月里的每一天那样,守着一道也许下一个小时,也许明天,也许永远都不会开的门。
她记得一开始的时候,她每天都对着这道门生气。
怨恨安溪的冷漠不识相,后来渐渐习惯,再面对着这道门,她心绪平静,有时候想两人过去的事,有时候想工作,有时候什么都不想。
今天岑舸在想她的腿,她想提前拆石膏。
这东西太难看了。
就在这时,门里突然传来很轻的脚步声,岑舸立马盯住了那道门。
安溪以为外面的人走了,过来确认情况。
她轻脚轻手走到可视通讯前,调出门口监控,监控视角平行对着走廊,视野里是空的,没有人。
刚才那个敲门的果然走了,安溪放下心,转身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