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溪不回她,大步往前走。
小溪!岑舸拦住她,别在这件事情上任性好吗,你的身体健康更重要。我母亲也得过一样的病,她最后的情况你是知道的。
她最后什么情况?安溪看着岑舸,不都是意外吗?
不论是苏梨玉的癌症复发,还是后来的飞来横祸,全都是她想不到,也没办法避免的意外,和安溪的情况不一样。
岑舸接不出话。
被岑舸这么一搅,安溪也不想出去玩了,她转身回电梯。
岑舸立马跟着她:你什么时候去做后续检查,回国以后吗?
安溪不回答。
岑舸自顾自道:我可以帮你安排我知道你不想看到我,我也可以不出现在你面前,但你必须要好好检查,好好治疗。
安溪停在电梯门口,把岑舸堵在门外。
好,我回国就去做检查。她礼貌道,那你现在可以离开了吗?
岑舸在原地定住,原本就通红的眼睛红得愈发明显,瞳孔僵硬放大地看着安溪,仿若失了魂,从身体里的最深处里,渗透出一股狼狈腐朽的味道。
就好像从内开始,崩塌了。
她这个模样反而让安溪愣住了,安溪好像透过岑舸那双发红的眼睛,看到了岑舸内心深处的狼狈和混乱。
是隐藏的,也是真实的。
安溪怔楞了片刻,岑舸抓着机会,挤进电梯里。
再让我呆一会吧。岑舸道,我想再和你待一会。
安溪沉默地按下电梯楼层。
电梯在寂静里缓缓上行,抵达目标楼层,打开门。
安溪走出去。
她的房间在楼道中间,走过去只需要几秒钟。
安溪步伐不快,走到酒店门前,她停下。
两秒后,安溪开口: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岑舸不意外地回道:我不想走。
安溪看了她一眼,最后还是道:随便你。
安溪刷卡开门,进屋子前,她特地叫上小苗。
你站住。岑舸却道,出来,我有话和你说。
小苗下意识要杠岑舸,但想起刚刚她和安溪对话里反复提到的什么检查,小苗决定和岑舸走一趟,问清楚情况。
安溪这时候开口:你跟我进来,没必要听她说话。
小苗已经决定要和岑舸谈谈了,她冲安溪讨好地笑了笑,把安溪推进屋:安溪姐,你好好休息,我去给你买下午茶。
小苗带上了门,和岑舸去酒店露台。
露台上放着一套座椅,刚好能坐两个人。
岑总,你们刚说的那个检查是什么检查?小苗问出疑惑,是昨天安溪姐的体检出问题了吗?
对着小苗,岑舸目光尖锐锋利,哪怕双眼通红,身上也一点点的狼狈气息都没有。
她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小苗有点尴尬,知道是自己失职了。她昨天的确有两次都感觉到了不对劲,但又两次都没有多问。
她看安溪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便真的以为安溪什么事都没有。
也许是被岑舸看穿了,她唇边带出一抹嘲讽的冷笑,很快又消失,只剩下寒彻的冷。
她可能患上乳腺癌了。岑舸直接说,超声结果显示高度疑似,医生给她安排了更详细的检查,但她今天没有去医院。
小苗道:可她今天上午明明
明明出了门,却没有去医院,是故意的,小苗想到某个可能性,脸色忽然一变。
岑舸扫了小苗一眼,目光又落到露台的玻璃窗上。
窗下,是缩小的车水马龙。
城市繁华,也被玻璃隔绝得寂静无声,像一副冷冰冰的嵌在玻璃框的画。
你也想到了。岑舸道。
小苗低着头,拽紧了包带子。
安溪故意不去医院,故意不和任何人说她的病情,是打算不治疗了,就这样任由病情发展,然后等死。
小苗每天都跟在安溪身边,她身上的每一处变化,小苗最清楚。
安溪的平静,以及那平静底下的了无生气,小苗每天都能看到。
如果真的告诉安溪,她明天就要死了,那安溪一定会平静得不能再平静的接受。
因为她早就生无可恋了,真正意义上的。
没有留恋,自然也不畏惧死亡。
岑舸道:小溪不愿意见我,她的后续检查和治疗,只能拜托你了。
小苗从惊愣中回神,忙说:我会的。
岑舸点头,她还想让小苗和自己时刻保持联系,方便沟通安溪的所有情况。可想着安溪对自己偷看她体检结果的反应,岑舸直觉自己现在越少触碰安溪的隐私越好。
虽然她很想时刻盯着安溪。
有什么情况,及时告诉我。岑舸道,我二十四小时开机。
小苗应下。
小苗回去敲安溪的房间门,安溪没开,说自己要休息,小苗知道安溪是在生气,气自己没听她的话,跟岑舸走了一趟。
她回房间后,郑重而陈恳地给安溪发了一段长消息。
先是就自己和岑舸的事道歉,然后又说了她和岑舸的聊天内容,包括从岑舸口中得知了安溪的病情,然后洋洋洒洒,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地劝安溪一定好好配合治疗,世界如此美好,既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就要好好活下去
文字很长,估计至少五百字。
安溪大概看了一眼,便放下了手机,还是那句老话,道理都懂。
安溪倒了杯酒,窝在阳台的吊椅里,一边晃着椅子,一边就着城市街景下酒。
过了一天,再想自己的病,安溪没有了昨晚的那种极端心态。
还是应该治疗的,安溪把杯子里的酒喝掉,默默在心里又想了一遍,她应该要治疗,要活下去。
放下酒杯,安溪回复小苗:好。
小苗第二天就带安溪去做了更详细的检查,次日结果出来,毫不意外,就是乳腺癌初期。
作为一种经常出现在女性身上的恶性肿瘤疾病,现在乳腺癌的治疗手段已经非常成熟,像安溪这样的初期癌症,手术治愈的几率非常非常非常高。
拿到确证结果的当天,医生就给安溪提供了治疗方案,唯一运气不好的地方在于,安溪的肿瘤情况复杂,只能做全切手术,没办法保留乳/房。
但我们可以通过整形手术,再造恢复乳/房,医生安慰安溪,现在技术成熟,再造出来的与天然的外观上几乎没有区别。
安溪沉默着听着,也许是病房里的气氛感染了她,她终于有了一点自己生了重病的实感。
她摸着自己的右边胸部,想象着它被切除的画面,迟钝地感到了害怕。
原来她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看破生死。
手术安溪打算回国做,费用少一点,就是这件事恐怕会让她刚签的娱乐公司心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