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潔的月光灑過來，落在江離言的側臉上，同時，也讓另一邊的臉龐陷入了黑暗。
楚景行心裡一揪，他第一次發覺這少年可能沒有他想像中的那般不諳世事。
「你……」楚景行甚至能隱約看到少年眼角的濕潤，他上前一步，輕輕拉過他的手，「我覺得我姑且還算是能信任的，如果你願意的話……」
不知道為什麼，在月光沒有照到他的另一面，楚景行總覺得那裡黑黝黝的，甚至看不到少年平時神采飛揚的眸瞳，又或者是他掩飾太好，脆弱面從不會被別人看到。
江離言神情一動，他抬眼看了下楚景行，剛想張唇，硬生生地又把情感壓了回去，笑道：「都是些小事啦，我怎麼能給你添麻煩呢。放心，我能處理好的……」
最後的一個字音還沒有發完，江離言被人猛地拽到了懷裡。那是他第一次近距離聽著別人的心跳，無比虔誠，那一起一落的聲音攻破了江離言心底最後一道防線。
「我希望你能把真實的你和我共享，我不介意和你一起承擔那份痛苦。」
楚景行的聲音輕輕的，像是有魔力，江離言的眼眶在不自覺間濕潤了。
感受到他情緒的變化，楚景行安撫似地拍了拍他的後背：「沒關係的，就算和我說說也沒關係的。算是拜託了，不要一個人扛著。」是你把我拉進光明，我怎忍心讓你陷入黑暗。
江離言無聲地哭泣。
「有我在，沒事的離言。」
他聲音的安撫還在繼續，江離言終於忍不住，放聲地哭起來。
「明明我就是一個普通人，為什麼讓我生在江家，壓力好大……所有人都那麼優秀，怎麼努力也跟不上哥哥姐姐的腳步，我好累，真的好累……」
楚景行沒有說話，只是安撫著他情緒的手勁又緩了幾分。
楚景行低頭蹭了蹭他的頭髮。
「就像是一隻籠中鳥，我從未去到過外面的世界，我甚至不知道他們說的卡牌遊戲究竟是什麼……哥哥姐姐變得越來越優秀，光是維持現狀我就已經很吃力了，做不到和他們一樣……
「我不喜歡學習，也根本不想對人友善，在宴會上假意地衝著他人露出笑容，我不想這樣，但家族的頭銜太重，我不能違背它……
「剛剛看著那片海，我居然用起了奇妙的衝動。」
十四年從未對別人啟齒過的話，這時一股腦兒地說到這裡，不知為何，江離言心中的陰霾竟驅散了幾分。
他嘆了口氣，繼續道：「你來的前一秒，我還在想……假如能和浪花融為一體就好了。」
楚景行的身體一僵，急忙道：「離言，你不要做傻事。」
「現在不會了。」江離言輕輕退開他的懷抱，「謝謝你聽我說這些，我母親從來沒有抱過我，也謝謝你讓我知道擁抱是什麼感覺。」
原來有那麼溫暖。
少年笑著，楚景行皺眉，他確實看到了少年眸中的酸楚，不過比起剛剛的模樣，那笑容中似乎沒有那麼多負擔了。
忽然一陣卷著海鹹的海風吹來，揚起兩人的衣擺。
楚景行的話和海風重疊，掃過了江離言的耳畔。
「如果下一次，你覺得活下去沒意義的時候，我希望你可以把我當做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