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致眼神微沉,膝头的布料被手指无意识抓出几痕褶皱。
只是片刻,他轻轻吐出一口气,笑了笑:你说得对,不到最后一刻,我确实不愿如此。
容致无声叹口气,离开地下室之前,说了最后一句话:
但是有一点你猜错了,若是不能拥有你,我要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
温家庄园大宅,书房。
才下过一场小雨,初夏的夜风送来一丝湿润的凉意,穿过敞开的窗户,扬起了书房的窗帘。
温睿昀已经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去看那座古典座钟的指针,它仿佛绕了无数个圈又回到了原点,可该回来的那人,始终没有丝毫音讯。
彼时已是深夜,月光是一种惨淡的白,随着幢幢树影吹落在地板上,摇晃得叫人焦躁。
手机里传来听到了无数次的关机提示,温睿昀眉心拢起,桌面台灯的光线斜照在他侧脸上,映照出眼睑下两弧淡淡的阴影。
飞机再晚也该抵达了,商珩不是不小心落下手机的人,究竟出了什么事?
饶是紧闭双眼,也半点无法缓解不安的内心。
巴黎的航班并没有飞机失事的传闻,莫非是路上遭遇了歹徒?还是被别的什么事耽搁了?
此刻温睿昀真恨不得能在商珩身上植入全球定位芯片,就算被骂控制狂,也好过眼下为他心乱如麻,担惊受怕。
书房的门被扣响三声,吴秘书推门而入,面容严肃。
温总,二少爷以商总公司的名义联系了法国的合作方,却被告知商总早在前一天就已经结束了一切会谈。
温睿昀心头蓦然一沉,双眼微微眯起,嘶哑道:说下去。
我查过这几天从巴黎过来的所有航班信息,发现商总已经回国超过一天了。
温睿昀紧贴着桌沿起身,紧紧盯着吴秘书垂下来的眼:那他人呢?现在在哪里?
吴秘书不由自主弯了腰,声音低沉下去:
根据机场的监控记录,显示商总于昨夜上了一辆出租,但未曾拍到车牌号,我已经派人着手排查当晚在那个时间段候车的全部出租车,还需要一点时间,目前尚未有结果。
一时间,温睿昀像被一只利爪狠狠捏住了心脏,猛然跳动两下又停摆了似的,沉得喘不上气。
脑海中纷杂的信息,好的,坏的,不分敌我一同朝他排山倒海般涌来。
吴秘书看着他阴沉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温总不要过于担心了,商总若是遇上求财的歹徒,不至于一点消息都发不出来。也许,是另有急事。
温睿昀拧着眉头,撑在桌沿的手指用力得泛白:我担心的就是他另有急事,若非天大的事,他不会连我都来不及不联系。要么,就是他遭遇了不可力敌的什么事。无论哪种,他必定已经深陷危险
而他居然迟了整整一天才察觉!
天知道这一天会发生什么!
联系警方,但商珩失踪这件事决不能向媒体透露一丝一毫,去查他的通话记录,他有可能去的所有地方,有可能联系过的所有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背光里,温睿昀嘴角微微下撇,侧脸的线条被阴影裁得冷硬如刀,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包括顾凛、林予情,还有容致这三个人。
吴秘书躬身:是,温总。
温睿昀不再多言,一面扣着衬衫袖口,一面迈开腿往外走:备车。
温总您准备去哪里?
去找商珩。
吴秘书一惊:这都凌晨了,我会派人去找的,您还是在家等我消息吧。这大海捞针,您打算上哪里找?
温睿昀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淡淡道:所有地方,一处一处找过去,只要他呆在这座城市,就算掘地三尺,我也一定会找到他。
※※※
这个安静的夜晚,随着温睿昀的决断,一场汹涌的暗流以温家庄园为起点,顿时朝着四面八方掀起狂澜。
一夜之间,方氏、顾氏两大集团统统被惊动,三大集团掌控的力量无疑是巨大的,海量的信息源源不断汇聚而来,甄别删选的效率无与伦比。
温睿昀驱车亲自寻找商珩每一个可能的落脚点,几乎彻夜未眠。
商珩在金翎苑买下的那套别墅,是他第一个寻找的目标。
可是里里外外找了三遍,根本没有商珩回来过的影子,由于他最近一直住在温家庄园,几乎未曾回过别墅,玄关的门把手甚至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温睿昀出神地望着别墅门口,直到指间的火星烧到烟蒂,烫到手指,才后知后觉感到一丝麻木的痛。
吴秘书气喘吁吁跑回来:温总,我问过了,这里最近维修过电路,昨天晚上停电,查不到监控。
真就这么巧?
温睿昀垂眼,默默碾平燃尽的烟蒂:去下一处找。
乌云遮住了月光,四周一派静谧的黑暗。
黑色宾利沿着门口的道路渐行渐远,商珩别墅隔壁的院子里,一只沾了泥灰的绵羊毛毡小玩偶,正静静躺在不起眼的草丛间。
客厅的窗边,厚重的暗红色窗帘被拉起一角,缝隙里,容致默默伫立在落地窗前,目送温睿昀的车来了又走,嘴角不由泛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这次,他不会让任何人再把商珩从自己身边抢走!
※※※
地下室金屋。
商珩被注射过一剂肌肉松弛剂,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
雪白的枕头,乌黑的发丝凌乱,商珩一双眉头紧皱着,右手手腕依然被牢牢锁着,□□的双脚无意识摩挲着床单,额头隐隐见汗,睡梦里也不踏实。
商珩,醒醒,你做噩梦了。容致微微蹙眉,拿热毛巾替他擦汗。
手腕忽然被一把握住!
那力道却轻飘飘的不着力,沿着腕骨滑开,与其说是戒备,倒更像抚摸。
那只手的主人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
容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腕:你醒了?
视线逐渐对焦,商珩皱着眉头迎上容致关切的目光,鼻翼翕动,沙哑着嗓子不满地带出一丝鼻音:难受
容致心中一动,小心在床沿坐下,试探着用指尖触碰对方的脸颊,见商珩没有排斥,胆子更大了几分:哪里难受?
商珩侧过脸,在枕头上蹭了蹭,吐出一个字:热。
容致一下子僵住,对方领口露出的小半截锁骨黏着他的视线不放。
他想过商珩得知真相后会如何看待自己,冷言冷语或呵斥谩骂,可即便是最美的梦境,也从没设想过,他会允许自己的亲近。
你稍微松开我一下好不好,我好难受商珩歪着脑袋,眼睫轻轻眨动,你要是害我逃跑,可以躺在我旁边看着我。
容致喉结微微滑动:你是不是在骗我?
你不相信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