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喚了一句便沒了聲音,語氣溫柔憐惜,和平日無異。
可那一聲輕柔的低喚,卻飽含了無盡的欣喜和滿足,似乎他度過這漫長歲月,本就是為了她而來,為了等她同他說這一句話。
楚千凝在他懷中微微抬起頭,剛好看到他微垂的眼眸,黑燦燦的發亮,像是夏夜裡的一顆星,不復月色殘紅。
「你的眼睛……」忽然就好了?
「嚇到你了?」黎阡陌小心翼翼的問道。
「還好。」
乍一看到,的確覺得心驚。
那個時候的黎阡陌,讓人分不清他就到底是人是妖、是仙還是魔。
緩緩退出他的懷抱,這一次,他沒有再強勢的拽她回去。
不過——
卻執拗的握著她的手不肯鬆開。
沉默的看著兩人相牽的手,楚千凝猶豫了一會兒,聲音低低的響起,「方才的話,是騙你的。」
包覆在外的男人手掌猛地收緊,「哪一句?」
「每一句。」毫無畏懼的抬頭直視黎阡陌的目光,楚千凝繼續道,「之前你說要娶我、會待我好,說句實在地,這話我並不相信,也從未放在心上……」
「可是黎阡陌,每每我說出這般漠視你感情的話,而你露出那種受傷的神情,我的心口就仿佛撕裂一般的痛。」
「就好像現在……」
所以,剛剛她試驗了一次。
傷了他、再哄好他,果然那種感覺在疼與不疼之間交替,卻令她的思緒漸漸明朗。
她與黎阡陌之間,的確存在著某種聯繫。
反應過來楚千凝的意思,黎阡陌的眼神從初時的擔憂漸漸變成了竊喜,他甚至都懶得掩飾,就那樣明目張胆的朝她笑著。
「如此說來,凝兒若不嫁我,豈非終生難得安生日子?」
楚千凝:「……」
這是重點嗎?
「凝兒,這只能說明你我有緣,天定的姻緣連你自己也拒絕不得。」黎阡陌的語氣透著一絲得意,不複方才的陰寒。
「……」
她就不該告訴他這件事。
總覺得,是在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一晚黎阡陌離開之前,變戲法似的掏出了幾本書給楚千凝,算是作為他拿走她佛經的補償。
臨走前他說,「凝兒,你待我好些,我過得舒坦了,那顆心才不會痛。」
可究竟是誰的心呢……
迷迷糊糊的陷入夢境之前,楚千凝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黎阡陌赤紅的眼眸、少年稚嫩的話語不停的在耳邊響起,上一世死之前的場景一幕幕的閃過,身著白衣的男子抱著她坐在血泊里,兩人的衣服被鮮血染得通紅,夜色下,泛著詭異的寒光……
*
翌日,楚千凝晨起的臉色不大好看。
許是因著昨夜沒有睡好,她的眉宇間透著深深的倦怠。
冷畫見她心緒不佳,服侍的時候便格外仔細,生怕是黎阡陌惹了她,自己被波及到。
小心翼翼的給楚千凝挽發,卻不妨瞧見了她頸間青紫的齒痕,映著旁邊雪白的肌膚,將這一處顯得有些猙獰。
這是……
被變態前主子咬的?!
猜到這種可能,冷畫嚇得手一抖。
心虛的瞄了楚千凝兩眼,見她兀自閉著眼睛養神,冷畫這才鬆了口氣,心裡卻不禁在合計,前主子下口真狠。
難道變態這種事,是越叫越變態嗎?
冷畫正胡思亂想著,卻見流螢氣喘吁吁的跑了進來,「小姐,出大事了!」
「何事?」楚千凝睜開眼睛,眸中華光綻現。
「老爺方才散朝回來,怒氣沖沖的讓人喚了大少爺去,此刻在前院正要請家法呢。」
「哦?」楚千凝的語氣有些玩味,「知道是何原因嗎?」
「奴婢悄悄打聽了一下,似乎……是今日在朝中有御史參了老爺一本,不知怎麼又和大少爺扯上了關係……」
將最後一支簪花插在發間,楚千凝掃過鏡中的少女,眸色冰寒冷冽,「走吧,去前院瞧瞧。」
父子「相殘」,多精彩的一出兒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