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日,景佑帝降下旨意,欲出宮行獵,命眾臣攜其家眷同往。
容敬乃戶部尚書,自是要隨行伴駕,府中一應親眷也可同行,但老夫人年邁,不願舟車勞頓,是以便告病在家,不曾前去。
孟姨娘自是不必說了,身為妾室亦不可隨行。
容景絡本該前去,無奈身負重傷,如今連下榻都不能,莫要說騎馬射箭了。
是以,也只能留在府里養病。
為了這件事,他還發了好大的脾氣,原本已經漸漸癒合的傷口再次裂開,又遭了一次罪。
楚千凝聽聞這事兒時,眸中的笑容很是玩味。
「小姐,您笑什麼?」冷畫心下不解。
「此次行獵,建安城中許多世家公子均會前去,若能趁此機會與之結交,豈不妙哉?」偏偏,容景絡錯失了這次機會。
而且——
是眼睜睜看著機會流失。
聞言,冷畫嘴角微抽,「……小姐,您這是在幸災樂禍啊。」
「嗯。」楚千凝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對了,咱們出城之後,賭坊那邊怎麼辦?」
「輸了多少銀子了?」
「一百兩有餘。」
沉默了一會兒,楚千凝方才接著說,「今日再押,便換個方式,三十四個花名各押十兩,如此,總有一個會中。」
「可是……」流螢在旁邊聽得皺眉。
即便今日能中,可她們還是虧著呢,小姐不會算不明白這筆帳才是。
明白流螢擔心為何,楚千凝卻微微笑著沒有解釋。
倒是冷畫,嬉皮笑臉的挽住流螢低聲道,「流螢姐姐不必擔心,你還不知道咱們小姐嘛,她幾時做過賠本的買賣?」
「怎麼說話呢,當心小姐責罰你!」
「嘿嘿……」冷畫撒嬌一笑,「不會,小姐才不捨得罰我呢。」
「那你也仔細些。」
話落,流螢將收拾好的包裹拿到內間,不想才拂開紗簾就見霄逝倒吊在房樑上,白皙俊秀的小臉上滿是笑意。
四目相對,流螢嚇得險些叫出來。
「誒呀,被你發現了。」霄逝一躍而下,衣袂翻飛間,便落在了流螢跟前,「既然如此,便只能將你殺了滅口。」
「你……」
「我個人喜歡將人活活勒死,你喜歡呢?」他笑眯眯的朝她靠近。
流螢一動不動的僵在原地,眸中滿是驚懼。
她不知小姐的閨房中為何會出現一個男子,還口口聲聲說要殺自己滅口……
「霄逝。」楚千凝緩步走進內間。
「小姐有何吩咐?」
「你主子派你前來,便是讓你來戲耍我的婢女?」說著,她將流螢護到身後,眉宇之間稍顯冷然,不復溫柔。
「自然不是。」
言辭倒是懇切,只是那張帶笑的臉,實在難以讓人相信。
想到什麼,楚千凝低聲道,「流螢,你先出去。」
「……是。」
待到房中只剩下他們三人,霄逝方才說道,「屬下奉命保護小姐的安全,不止是要化解為難,還要防患於未然。」
「哦?」
「在流螢心中,您與容府孰輕孰重,很快便會見分曉。」
他的存在是個秘密,若哪日此事被外人得知,足可見流螢有異心。
至於輕羅……
鷹袂與她早年相識,知她甚深,倒無須顧忌。
深深的看了霄逝一眼,楚千凝哂笑道,「如此說來,我倒要謝謝你為我著想嘍?」
「屬下不敢。」
「你此舉乃是職責所在,我心下感念,不過……」她話鋒突轉,「我不喜歡別人自作主張,無論是你還是你家主子。」
「……屬下知錯。」霄逝收起笑臉,難得認真起來。
「我聽冷畫說,你在江湖中也是響噹噹的人物,想來必不甘心在此保護我一個閨閣女子,不如我讓你主子命你回去如何?」
一聽這話,霄逝趕忙連連擺手,「不、不、不,屬下是自願請命來保護您的。」
楚千凝話中有話,他如何聽不出!
她讓主子命自己回去……
言外之意便是,真正做主拿主意的人,還是她!
瞧著眼前明艷絕美的女子,霄逝的臉上依舊含笑,眸中卻暗含敬意,「主子既認定了小姐,屬下勢必誓死相護。」
如此進退得宜之人,才是主子的良配。
畢竟——
他們將來要走的路,非是康莊大道,而會崎嶇不平、荊棘叢生。
「多謝。」輕點了下頭,楚千凝不再多言。
她不想去深究霄逝的眼神到底是何意,因為有些事情,她現在還無力承受。
轉身走出內間,她聽到霄逝明媚含笑的聲音和冷畫顫抖告饒的聲音同時響起,「小冷畫,過來和為兄切磋切磋。」
「唔……小姐救命……」她以後再也不胡說八道了!
*
翌日皇帝儀仗便會出城,是以這日傍晚,冷畫便親自去了一趟長樂坊。
她刻意偽裝藏匿在人群中,候了片刻,果然見到了要見的人。
一個五六十歲的老漢,身形佝僂,眼神猥瑣,雙手交叉探入袖管中,一眼看去便不似什麼好人。
見他這般模樣,冷畫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