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畫沒有辦法告訴楚千凝,黎阡陌對她的影響和精神壓迫遠遠超出她們的想像。
她至今都記得初次下山時師兄將她帶到那人面前,她第一次見到那麼好看的人,活像是畫兒里畫的神仙一樣。
一時看得入了迷,她竟連師兄讓她請安的聲音都沒聽到。
拜別主子,師兄告訴她不許再那般放肆。
那是第一次,師兄拿出為人兄長的樣子,很認真、很嚴肅的同她說,主子並非良善之人,他們都不是能讓他善待的特例。
她聽後不過痴痴一笑,並未放在心上,兀自尋思著,那般清雋俊美的人能有多可怕呢,師兄一定是在嚇唬人。
後來——
她終於信了。
鮮血和生命的流逝讓她明白,這位主子對待不聽話的屬下是怎樣的冷漠和無情。
或許黎阡陌是為了殺雞儆猴,又或許他只是單純的要懲處下屬,可無論是哪種情況,他都成功的嚇到了冷畫。
那日之後,她對黎阡陌的命令便如聖旨一般遵從。
所以這一次,即使很不忍心看流螢和輕羅那般心急,她仍然咬緊了牙關不敢開口。
因為結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背脊挺直的跪在地上,冷畫心裡想著,這次之後,恐怕小姐就會將她趕走了。
畢竟,一個不完全為自己著想的丫鬟,換作是她,她也不願意留下。
不過讓她意外的是,楚千凝並沒有提讓她離開的事情,而是接著她的話問道,「雲落給我下毒的時候,連你也沒有覺察到?!」
聞言,冷畫無奈的一笑,「小姐有所不知,阿落若想下毒害誰,沒人能發現。」
「為何?」
「她自身便是劇毒,只要她想,隨時隨地都能害人。」原來她也不知道,這些還是師兄告訴她的。
當初剛和他們幾人有接觸,雲落整日捉弄她。
時不時就給她下點毒,讓她終日裡不是流鼻涕不止就是連連出虛恭,被師兄他們好一番嘲笑,後來她玩膩了這才罷手。
要不是因為遏塵護著雲落,她早就把那小丫頭片子弄死了。
不過——
她後來才知道,雲落是奉了主子的命令在幫她。
被她這麼三天兩頭的折騰完之後,今後她再遇到尋常的迷藥或是毒藥,根本就對她不起作用。
雖然,過程有些詭異。
聽冷畫如此說,輕羅驚詫的挑眉,「毒人?!」
「嗯。」她也不大清楚雲落的體質,聽師兄的意思大概就是這樣。
「起來吧。」
「小姐……」冷畫詫異的抬頭。
「近來多往表姐那邊走走,壽宴之日突然殺出來一個大皇子,我心裡始終放心不下。」想到那個人,楚千凝就覺得頭痛。
真沒想到,他竟然也要跟著摻和一腳!
「小姐……您不趕我走嗎……」冷畫眨了眨眼,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
「趕你走幹嘛?」楚千凝一臉茫然。
「奴婢、奴婢沒將實情告訴老夫人和輕羅姐姐她們……」話至此處,冷畫似是終於繃不住了,「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您都罰奴婢跪著了……定是不要奴婢了……」
楚千凝:「……」
她根本就什麼都沒說!
「你這丫頭,小姐幾時說要趕你走了,快別哭了。」流螢輕輕幫她擦著眼淚,被她弄得心裡不大舒坦。
「小姐以前從來不大聲喝斥我……這次定是動了怒,要趕我走了……」
楚千凝:「……」
還有比她家更嬌氣的丫鬟嗎?
見冷畫越哭越歡,她卻倍感無力,只能開口解釋道,「我如此喝斥你,又罰你跪著,不過是想讓你吐露實情而已。」
給她些壓力,她才不敢有所隱瞞。
何況,這事兒主要在黎阡陌,她拿她撒氣有什麼用!
「真的嗎?」冷畫抽抽搭搭的問道。
「嗯。」楚千凝點頭。
自從冷畫到她身邊來伺候,便一直夾在她和黎阡陌之間左右為難,這一點她很清楚。
不聽那邊的話,就是違背命令;聽了那邊的話,又背叛了這邊,也是難為她了。
確定楚千凝真的沒有生她的氣,冷畫這才破涕為笑。
可轉頭對上輕羅陰沉的目光,她方才揚起的唇角瞬間就塌了下來,「輕羅姐姐……」
「你能耐了啊,連我們都敢瞞著!」相比之下,輕羅就沒楚千凝那麼善解人意了,伸手揪住冷畫的臉蛋兒使勁兒一扯,「說!下次還敢不敢了?」
「不敢了、不敢了……」
「當真不敢了?」
「嗯、嗯、嗯,再也不敢了。」冷畫討好的朝她笑著,頗為狗腿的樣子。
流螢看著她們打打鬧鬧,也不覺彎了唇角。
不過她沒跟著參與,而是端起一旁剛剛晾涼的粥,輕輕吹了吹,然後餵給楚千凝,「小姐方才醒來,先用些清淡的。」
「讓你們擔心了……」楚千凝安撫的朝她笑笑。
一句話,便讓流螢濕了眼眶,「……您安然無恙便是好的。」
「無礙。」
小口小口的喝著粥,楚千凝有些說不上心裡是什麼感受。
初時聽輕羅說起此事,她便猜到是黎阡陌搞得鬼。
除了他之外,沒人有那個本事在霄逝他們的眼皮子底下給她下毒!
再則,容錦仙毀容之後,她本是安排鷹袂假扮成大夫來府里給她診治,可最終卻是遏塵從半路殺了出來,如此竟還沒露餡,足可見對方是在幫她們。
聯繫起從前的種種,她便愈發肯定遏塵和雲落也是黎阡陌的人,只差找冷畫確定一番。
而確定之後,便是滿腔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