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兒……你可想清楚了嗎……」聽聞她要嫁去寧陽侯府,老夫人似乎毫不驚訝,只是神色稍顯糾結,似是不大讚同卻又無法言明。
畢竟,對方於他們容家有恩,於凝兒有情。
如今那府里的世子爺病危,便是人家上門來求娶她都不好直言回絕,更何況是凝兒自己提出此事!
「外祖母,凝兒想的很明白,這條命是黎阡陌救回來的,以命換命,這般情意恐怕凝兒今生今世都再難遇到。」
「可是……」老夫人有些為難。
「倘或天不假年,我便剃了頭髮當姑子去,日日為您焚香祝禱;若天公作美,讓他得以康健,我也算覓得良人,外祖母應當為我高興才是。」說這話的時候,楚千凝始終盈盈笑著,似乎並不覺得嫁進侯府有多麼糟糕。
乍一聽她說要剃了頭髮當尼姑,老夫人的心不禁抽痛了一下。
她這般如花似玉的年紀,怎會生出這樣的念頭?!
心知老夫人的憂慮,楚千凝握住她的手寬慰道,「外祖母,侯府雖不安寧,但終歸要比入宮強得多,您覺得呢?」
「入宮?!怎麼忽然提到此事?」
「陛下沒有得到表姐,心裡正是失落,若哪日瞧見了我,您覺得會否入了他的眼?」
「這……」
老夫人猛地一驚,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難怪這孩子如此心急的提及婚事,原是為了「避禍」。
「陛下若是下旨選秀,我尚可以『孝期未滿』為由推脫,可若是他執意要我入宮,屆時便無路可退,不如眼下我提早謀算。」頓了頓,楚千凝低頭笑了下,眸色漸漸變的溫軟,「難得黎阡陌用情至深,他定會待我好的。」
「萬一要是……」後面的話,老夫人甚至都不忍說出來。
「他兩次救我於危難當中,如今也該輪到我為他做點什麼。而且,上天既讓我與他有如此深的羈絆,想來自有其道理,不會無故斬斷。」
總之,她是鐵了心要嫁過去。
想通這一點,老夫人長長的嘆了口氣,只能點頭答應。
報恩是一方面,如今她們無路可走是另一方面。
就像凝兒說的,倘或哪日陛下盯上了她,那還不如眼下就嫁出去,至少不比宮裡那般,聽不著信兒、見不到人。
最重要的是,世子爺會待她好,也多少令人安心些。
拍了拍楚千凝的手,老夫人的眼角微微濕潤,心道這孩子的命怎這般苦……
方才沒了爹娘,又要嫁到那樣的人家去,讓她怎麼能安心呢!
實在見不得老夫人這般憂心忡忡的模樣,楚千凝猶豫再三,還是低聲同她說道,「外祖母放寬心,或許待到您與老侯爺提及我們的婚事,黎阡陌的身子便有好轉了呢。」
聞言,老夫人竟一時被她逗笑,「傻孩子……」
已是一隻腳埋進鬼門關的人了,哪那麼容易好轉。
「奴婢也覺得小姐說得極是。」冷畫為兩人添了茶,適時在一旁幫腔,「指不定那位爺就是患了相思病,日夜惦記著我們小姐才會如此。」
「少渾說!」趙嬤嬤趕緊瞪了她一眼。
「是……」噘嘴應了一聲,冷畫卻依舊在兀自嘀咕著,「明明就沒說錯,我家小姐那麼好看,引人牽腸掛肚也正常啊。」
她這話看似無稽,卻給了老夫人莫大的希望。
倘或黎阡陌當真只是相思至此,那她倒是寬心了許多,至少凝兒不會嫁到那府里當寡婦。
但願——
上蒼開眼,莫要為難這兩個孩子。
恐夜長夢多,老夫人當日便親自去了一趟侯府,表明了自家的意思。
老侯爺激動不已,當即便與她定下了親事。
第二日,他便帶著人抬了幾十箱彩禮直奔容府,一路上引得無數百姓注目,眨眼之間,消息就傳得人盡皆知。
容敬在府中聽聞寧陽侯登門下聘時,整個人都是懵的。
「下聘?!給誰下聘?」他擰眉問道。
「給表小姐。」
「什麼?!」容敬猛地拍案而起,嚇得來報信兒的小廝「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顧不得許多,他匆匆忙忙往外走,臉色陰沉的駭人。
怎麼寧陽侯忽然來下聘了呢?
方才行至正廳,便聽聞裡面傳來陣陣笑聲,明顯相談甚歡的樣子。
抬腳走進內間,容敬斂起眸中的焦急和不安,面上一派恭敬之色,「不知侯爺駕臨,有失遠迎,還望莫要怪罪。」
「都快是一家人了,容兄不必這般客氣。」寧陽侯隨意笑道,不知是當真將容敬當成了家裡人,還是壓根兒沒將他放在眼中。
勉強扯了扯嘴角,容敬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不知侯爺今日前來,是為何事?」
聞言,寧陽侯面露驚訝,「怎麼?容兄竟不知?!」
「確然不知。」
「原是為了犬子來求娶楚家丫頭,昨日已與老夫人商定,是以今日便來下聘。」寧陽侯勾唇笑著,一副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樣子。
聽聞是老夫人做主將楚千凝許配給黎阡陌,容敬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您怎麼不與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呢?!」容敬雖然儘量將聲音壓低,可語氣中的惱怒任誰都聽得一清二楚。
「凝兒的婚事,我難道做不得主嗎?」老夫人沉聲質問。
「兒不是這個意思……」
「黎世子三番兩次解救凝兒,便是衝著這份情意,咱們也不能坐視不理。」頓了頓,老夫人又語重心長的對他說,「你也別忘了,之前府里的麻煩是誰幫你解決的!」
若不是黎阡陌幫他想出了辦法,只怕他早就因為辦事不利被罰俸降職了。
便是衝著這份恩情,他們也不能回絕。
被老夫人堵得啞口無言,容敬沉著眸,卻仍舊堅持道,「總之我不同意這門婚事,咱們凝兒絕不能嫁到侯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