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景佑帝被堵得啞口無言的樣子,她低頭掩住自己微揚的唇角,眸光晶晶亮亮的。
「臣妾覺得……」皇后啟唇欲言,在景佑帝期待的目光中,她緩緩丟出了幾個字,令他勃然變色,「如此甚好。」
「你!」
「陛下……您就依太后娘娘所言吧……」
怡敏貴妃不甘示弱,也開口附和,竟難得與皇后站在了同一陣營。
後宮中最尊貴的三個女人都是這般想法,景佑帝滿腔怒火,一時竟不知該找誰發泄。
未等他再找到新的理由拒絕,便又聽太后說道,「楚尚書已魂歸九泉,未免讓世人覺得楚千凝高攀了侯府,皇帝收她為義女正好可解此流言蜚語,一則可體現皇帝仁厚待下,二則也能讓寧陽侯明白皇帝的體恤和重視。」
話音方落,楚千凝忽然暈倒在地,嘴角滿是鮮血,手中的令牌應聲掉落。
「這是怎麼了?!」
「來人,傳太醫!」將景佑帝攔在旁邊,太后讓身邊的宮女將楚千凝送去了永寧宮。
讓人撿起地上的令牌奉上,太后放在手中掂了掂,意味深長的嘆道,「皇帝愛重楚家,原來與哀家是一般想法……」
聽出太后是在給自己台階下,景佑帝怒目圓睜,差點咬碎滿口牙齒。
他不說話,太后也不逼問,皇后和怡敏貴妃沉默的候在旁邊,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好半晌,他才沉聲開口,「母后……與兒臣所想,不謀而合……」
景佑帝說得極慢,一字一頓,像是從嗓子裡擠出來一樣。
太后卻似渾然未覺,依舊和藹的笑著,不複方才的咄咄逼人,「近來宮中冷清了不少,皇后著手為皇帝選秀吧。」
「兒臣遵旨。」
「門第家世倒在其次,重要是模樣要好。」
「是。」
滿意的點了點頭,太后這才轉身離開。
身後——
是景佑帝陰鬱非常的一張臉,眸光幽暗,令人生寒。
*
永寧宮
被宮女抬進永寧宮的那一刻,楚千凝便睜開了眼睛。
摸了摸流至下顎處的「鮮血」,她無所謂的笑笑,看得旁邊服侍的宮女一時出了神。
太醫為她把了脈,所言不過「妄動肝火,餘毒未清」那些廢話。
單看他進殿來朝她眨了眨眼,楚千凝便心知這人必是鷹袂假扮的。
至於真的……
不知也是他們的人,還是被安置在了何處。
太后回宮的時候,鷹袂已經收拾好東西離開了。
聽到殿門口有宮女請安的聲音響起,楚千凝起身下榻,神色恭敬的跪在地上,「臣女謝太后救命之恩,結草銜環,必當圖報。」
「起來吧。」太后揮了揮手,金色的護甲閃動著冷冽的寒光,「是你外祖母進宮來求哀家,哀家才不辭辛勞走這一趟。」
「無論如何,都要多謝您。」
「其實不必我去,我瞧你也遊刃有餘。」而且,就算她不去,皇后和貴妃也坐不住。
「帝王之心最是難測,臣女不敢賭。」
的確,她猜到了景佑帝今日不會將她如何。
可世事無常,誰又能說得准呢!
既然有完全之策,那她自然要用,否則出了什麼意外,自己豈非要後悔一輩子。
「小小年紀,想的倒是明白……」輕輕嘆了一句,太后忽然笑道,「你娘親倒不似你這般有主意,每每進宮都唯唯諾諾的躲在你外祖母身後,想想,也是許多年前的事情了……」
見太后目露追憶之色,楚千凝沒有出言打擾,安靜的候在一邊。
片刻之後,太后忽然問她,「你怎知哀家一定能救你?」
「臣女不知。」
「那你讓你外祖母進宮來求哀家?」太后繼續追問,明顯不相信她說的話。
「……此事並非臣女所為,許是外祖母放心不下,是以才叨擾您。」外祖母……應當不會將自己所言告訴太后。
這件事,她絕對不能承認!
世人以為景佑帝對太后言聽計從是出於孝道,實則不然。
他如此恭謹,不是因為孝順,而是由於畏懼。
東夷國的兵權分為左翼軍和右翼軍,共有兩塊虎符,由天子一人掌管。
但自從先帝駕崩,太后垂簾聽政,這兩塊虎符便都被她握在手中,直到景佑帝正式加冕為王,她才給出了其中一塊虎符。
另外一塊,至今還被她留在手裡。
這一點,無人得知。
而她之所以知道這件事,則是因為前世的時候,鳳君擷就是得到了太后手中的兵權才以「清君側」為名起兵。
所以,她不能承認是自己讓外祖母進宮來求太后。
否則的話,她一定會懷疑,自己知道兵權這件事。
那時……
就麻煩了。
太后緊緊盯著楚千凝那張臉,她雖什麼都未說,卻莫名帶來一股威壓,「哀家與你外祖母交情匪淺,何談叨擾。」
「臣女在府中時,也偶爾聽她老人家說起您。」
「說哀家什麼?」
「外祖母說,您巾幗不讓鬚眉,當年令多少女兒家艷羨不已。」這話雖有恭維之嫌,卻的確是楚千凝心中所想。
聞言,太后先是一怔,而後無奈笑道,「艷羨……不過是不知其中艱辛罷了……」
回過神來,見楚千凝目露探究的望著自己,她揮了揮手,隨意嘆道,「唉,讓你聽哀家在此感嘆,想必無聊緊了,你且去吧,改日再與你外祖母一起進宮。」
「臣女告退。」
朝太后俯身施了一禮,楚千凝轉身出了永寧宮。
由小太監引著一路往宮外走出,方才行至宮門口,她便看見一道青衣卓然而立,眼覆白綾,遙遙朝向她這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