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公子翩翩如玉,鳳雪綺豈有不動心的道理!
明白鳳雪怡的意思,楚千凝垂眸道,「我與世子已經大婚了,五皇姐便是欣賞世子,想來也不過是君子之交……」
「這是自然。」鳳雪怡附和著笑道,「你說『欣賞』這詞倒比我形容得體貼的多,我記得從前五皇妹便總是說,黎世子思捷而才俊,詩麗而表逸。」
「夫君他的確文采斐然……」楚千凝毫不客氣的應下了對方的稱讚。
其實不光是鳳雪綺認為黎阡陌有才華,容錦仙也是如此。
她曾說,早年間給景佑帝祝壽的賀詞中,唯有黎阡陌的那一首為當世佳作,謂之曰,「仙鶴鳴九霄,建安日麗月輪高;蒼鷹唳遏雲,千古聖雄在今朝;碧雲含笑歌一統,九州春色竟折腰……」
而且——
楚千凝記得前世的時候,當朝大學士俞漢遠曾言,「黎家世子爺天才流麗,雖譽冠千古,而實避君主,何以故?才太高,辭太華。」
由此可見,其才之高。
齊召南素來心高氣傲,極少將那些學士大儒放在眼中,可即便如此,他也曾當眾對黎阡陌滿口讚譽,「天下才有一石,黎阡陌獨占八斗,我得一斗,天下共分一斗。」
想起那些,楚千凝心裡就覺得很是驕傲。
不過驕傲過後,她又滿心慶幸黎阡陌非是那般虛榮心重的人,否則這會兒便成了所有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
急流勇退,方才是大智者所為。
「我同你說這些,不過是想你心裡有個準備,五妹素來被父皇給慣壞了,她又向來不將那些世俗看法放在眼中,萬一到時候做出什麼不要的事情來,恐平白傷了咱們的姐妹情分。」
「多謝皇姐提點,若非你與我說這些,怕是我還被蒙在鼓中呢……」楚千凝感激的對她說道。
「都是一家姐妹,不必這般客氣。」
說完,鳳雪怡拍了拍她的手,狀似貼心的對她說,「唉……都怪我疏忽了,竟忘了你受傷這回事,勞你費了半日神……」
「皇姐也說了都是一家人,既是一家人便沒那麼見外。」
「對、對、對,就是這個理兒。」
又同楚千凝寒暄了幾句,鳳雪怡方才離開了幽月宮。
看著她讓人帶來的幾箱子東西,楚千凝的眼中難得露出了一些真切的笑意。
經此一事,她倒是發現自己有些當「守財奴」的潛質……
惜霜看著那些東西,口中不禁輕嘆,「三公主殿下對您倒是極捨得!」
聞言,楚千凝漂亮的眼眸微微眯起,語氣玩味,「哦?那她對誰不捨得了?」
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惜霜面色微變,趕緊解釋道,「奴婢的意思是……三公主殿下與您很是投緣……」
「嗯。」
不咸不淡的應了一聲,楚千凝並沒有為難惜霜。
鳳雪怡為人大方與否她不得而知,但對方今日前來絕不只是來探望她向她道謝那麼簡單。
她的背後,可是欽陽侯府呢……
之前那些寒暄奉承的都只是些廢話,真正有用的,應當是她讓自己小心鳳雪綺。
楚千凝自然不會傻到認為鳳雪怡是好心為了她著想,但挑起自己與鳳雪綺之間的爭端,對她又有什麼好處呢?
鳳雪綺……
不知這位五公主在奪嫡中起著怎樣的作用。
對她所知的一切,不過是仰仗前世。
這位公主殿下與旁人不同,她自幼參攝朝政,如同皇子一般活躍在朝中。
她是景佑帝手中,最鋒利的一把刀!
此前她一直不在建安城中,而是去了別的地方為景佑帝「剷除異己」。
如今……
竟要回來了。
只是楚千凝沒有想到的是,鳳雪綺曾經居然有意要嫁給黎阡陌,莫說她今生從未聽說過此事,便是前世她也聞所未聞。
而且——
黎阡陌也從未與她提起過,她相信鳳雪怡也不會無聊到去編這種極容易被拆穿的謊言。
想來,這事兒多半是真的。
見楚千凝出神的坐在小榻上,惜霜也不敢打擾她,吩咐宮女將殿內的東西都收拾下去,隨即自己便也退出了殿內。
*
是夜。
楚千凝做了一個夢。
夢到前世她在幽月宮生活的那段時日,苦不堪言。
可怕的是,她明明知道是夢,明明一直告訴自己要醒來,卻始終辦不到,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夢中的自己被折磨。
那些疼痛,卻感同身受。
後來——
夢中的場景忽然變了。
是在一處冰室中,裡面放了一口水晶棺。
躺在裡面的人……
是她!
棺材旁邊斜倚著一個男人,一身明黃服飾,器宇軒昂,望之令人心折。
他守在她旁邊,指間挑起她一縷髮絲,輕輕纏繞著。
楚千凝站在原地看著,整個人都僵住了。
龍袍……
這人是誰?
鳳君擷還是景佑帝?!
可他們不是都已經死了嗎,為何還會困住自己的屍身?
黎阡陌呢……
一個個疑問浮現在心頭,楚千凝的心「砰砰」跳個不停,她很想走上前去看看那人到底是誰,卻又始終提不起勇氣。
她怕!
怕自己看到的是鳳君擷那張臉,怕自己至死還要被他利用。
於是——
她就一直那樣猶豫的站在原地,直到冰室里寒冷的氣息從她的腳下漸漸蔓延至心底,她冷的發抖,忽然被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呼吸間帶著淡淡的檀香氣。
她一怔,錯愕的仰頭看去,就見黎阡陌微垂著頭,溫潤清雅的望著她笑,眸中充滿了深情。
他身上的明黃服色那麼清晰的映在她的眼中,甚至比血色還要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