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楚千凝走後,原本空無一人的竹林中卻出現了一道白衣身影。
黎阡陌遠遠的站在林深處,目送著那個一身青衣的小姑娘漸行漸遠,他低頭掃了一眼自己手上纏著的淡青色絲絹,眸中不覺閃過一抹笑意。
呼吸間,似是還有她身上的馥郁花香。
楚千凝……
倒是個有趣的小丫頭。
只是可惜,他如今有重任在身,不能時時待在建安城中,否則的話,倒是可以多接近她一些。
「鶴凌。」
「屬下在。」
「讓鳴悠偶爾留意一下楚家,別讓這丫頭遇到什麼麻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黎阡陌尚不解自己為何會對她如此掛心。
「是。」
又深深的看了一眼楚千凝離開的方向,黎阡陌這才轉身離開……
聽自家兄長說了這麼多,黎阡晩不禁皺起了眉頭。
這些事情,她以前從未聽皇兄說起過。
原來……
他與嫂嫂那麼早就相識了。
可是後來,怎麼就被鳳君擷那個畜生給捷足先登了呢?!
「之後呢?」她忍不住追問道。
「後來……」
他一直於外奔走,偶爾回到建安城,只能從鳴悠的隻言片語中得知她一切安然。
再次見到楚千凝,她已至豆蔻年華。
尚有兒時的稚氣,與此同時,卻又多了幾分端莊沉穩。
不過,彼時他已經裝作患有眼疾,幾年時間匆匆而過,她似是早已忘了他是誰,逕自從他身邊走過,未有絲毫停留。
那一刻,黎阡陌的心裡有一種名為苦澀的情緒在漸漸升騰。
她將他忘了……
其實這本在他的意料當中,但心裡想的再是明白,真正面對的時候,內心深處還是不免有些失落。
緩緩的從衣襟里掏出那方淡青色的絲絹,俊眉不禁微微皺起。
他日日都念著她,她怎麼能把他給忘了呢……
彼時,黎阡陌心裡忽然冒出了一股衝動,他想去楚家提親,先將這丫頭給定下來,待她日後及笄,兩人成了親他再好好「調教」她。
竟敢將自己的夫君都丟在腦後,這心得是有多大!
可終究,這個想法也就只是一時衝動而已。
且先不論如今侯府於外是個什麼情況,單單是衝著她自身而言,楚奕昭就不會答應將凝兒許配給他。
這也對……
任誰也不會願意將自己的掌上明珠嫁給一個病病殃殃的瞎子。
但任由那丫頭被別人娶走,他心裡又十分不甘。
除非——
他能趕在楚千凝及笄之前將一切都處理好,待到塵埃落定之時,他自然可以以自己的真實樣貌出現在她面前。
而為了這個目標,黎阡陌更是沒日沒夜的忙碌。
又一次離開建安城之前,他偷偷潛入了楚家,尋到她的院落之後,還未等他有失風度的潛入她的閨房,便在院中看到了她的身影。
令他意外的是,她正在院中起舞。
月色下,少女身姿曼妙,翩然旋身間,便見髮絲輕揚,與融融夜色化為一體。
黎阡陌站在樹杈間,目光溫柔的望著樹下的少女。
如那日相似,她穿了一襲煙青色的紗裙,月色朦朧中,竟仿佛披了一層紗衣,似是從水汽氤氳的湖面上踏風而來,美得如夢似幻。
一曲蝶飛花舞,她跳的美不勝收。
靈活的身段如翩翩起舞的蝴蝶和隨風飄舞的花朵,舞姿曼妙,婀娜動人。
從前經常見有些人喜歡看那些歌姬起舞,黎阡陌一直不懂那有什麼好看的,直到這一日看到楚千凝在月下起舞。
艷美似妖,勾魂攝魄。
詩中所言,洛神披羅衣之璀粲兮,珥瑤碧之華琚。戴金翠之首飾,綴明珠以耀軀。微幽蘭之芳藹兮,曳霧綃之輕裾……
黎阡陌心下不禁在想,那洛神再美,也定不及凝兒萬一。
即便沒有絲竹管弦之樂聲,可她卻依舊跳的沉醉,夜色繾綣,只余清風輕拂而過。
這一晚,楚千凝跳了多久,黎阡陌就看了多久。
若說他之前想要娶她還只是一時衝動下的想法,那麼此刻,他倒是愈發堅定了。
他本就是想在離開前再來看看她,如今看過了,他也就該離開了。
走之前,黎阡陌不禁滿心期待著兩人再次相見。
因他心裡想著,再見之時,她便到了將笈之年,屆時,自己或許便能娶她過門,而在那之前,他須得將一切安頓好。
比如他的身子,比如他的眼睛。
為了儘早完成那些事,黎阡陌調走了鳴悠,而恰恰是這個舉動,讓他之後無數次回想起,都無比憎恨自己的大意疏忽。
他原本想著,楚千凝只是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姑娘,自幼得爹娘疼愛,應當不會有何危險。
更何況,鳴悠之前在此盯了多時,也未見有何不妥。
再則,他臨行前也叮囑了黎阡舜,讓他時不時留意著那府上的情況。
不為別的,只求安心。
可楚家的那場火著的快速又兇猛,根本就沒有給人反應的時間,滿府上下皆葬身火海。
黎阡舜派人趕過去的時候,楚千凝已經被安然接到了容府。
不巧的是,當時黎阡陌剛好於外遭到了伏擊,性命垂危,黎阡舜便沒有將楚家之事及時告訴他,他以為自家兄長那般關注一個小丫頭,無非就是想回報她什麼,眼下她既撿回了一條命,便也無須特意說與兄長知曉。
故而,待到黎阡陌傷好趕回建安城的時候,大街小巷傳的便是楚家孤女與二皇子殿下鳳君擷定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