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太后親口提起長公主和傅思悠,楚千凝的心下不免有些疑惑。
其實從一開始,她就覺得太后對傅思悠好的離譜。
即便對方讓她想起了她已故的女兒,可也不至於好到這般程度,以至於將所有人肖想已久的虎符都賜給了她。
這當中,會否另有隱情?
而楚千凝才這般想著,就見太后繼續輕嘆道,「偶爾哀家也會慶幸,想著榮晶走了也好,否則困在這深宮之中又有什麼趣兒……」
榮晶,是長公主的封號。
大抵是太后的語氣太過悲戚,讓楚千凝忍不住抬頭看了她一眼,卻見太后不知在幾時早已淚流滿面。
見狀,楚千凝眸光微閃,趕緊低下頭去。
方才……
她似是在太后的眼中看到了愧疚和悔恨,是她看錯了嗎?
「你與寧陽侯世子成婚也有段時日了,可有什麼動靜了嗎?」從回憶中抽身而出,太后忽然低頭看向了楚千凝的小腹。
「……尚未有何喜訊。」
「那孩子久病難醫,也是個可憐的。」
一聽這話,楚千凝便心知太后定然是想歪了。
她許是覺得黎阡陌病體纏綿,因此自己才難以受孕,可事實上,某位世子爺的身子骨簡直不要太好。
不過,這樣的話卻萬萬不能說與外人知曉。
眼見到了永寧宮,楚千凝本想將人送到後就離開,不想太后卻一把拽住了她的手,「你再陪哀家多說會兒話吧。」
「……是。」
跟隨太后的腳步慢慢走進永寧宮,楚千凝微垂著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神色。
步入正殿之後,太后揮退了宮人,只余楚千凝一人在旁邊伺候。
相比起碧霄台的熱鬧非凡,這一處就冷清多了。
特別是在宮人都退下之後,殿內只剩下她們兩人,愈發顯得空蕩蕩的。
「坐吧。」
「謝太后娘娘。」話落,楚千凝走到一側落座。
喝了口茶,太后才緩聲說道,「你外祖母還在延慶寺呢?」
「回太后娘娘的話,正是。」楚千凝面上一派淡定,心裡卻不免在嘀咕,好端端的,太后怎麼忽然打聽起外祖母來?
「容家被你弄得七零八落,你準備如何向她交代?」
「凡事有因才有果,外祖母她會諒解的。」
話雖如此說,但楚千凝卻並不準備將所有事都向她老人家說明,該如何說呢,說容敬聯合鳳君擷意欲害死爹爹和娘娘?
可一邊是外祖母的親生兒子,另一邊是她的女兒女婿,手心手背皆是肉,這讓她老人家如何承受得了!
因此,楚千凝並不打算向她提及往事。
容家會有今日,皆是容敬私下站隊支持鳳君擷奪嫡導致,與人無尤。
看著楚千凝眼中的堅定之色,太后似是輕輕嘆了口氣,「日後……倘或思悠那孩子得罪了你,還望你能看在昔日哀家幫過你的份上,勿要同她計較……」
聞言,楚千凝的眼中帶著濃濃的疑惑。
定定的看了太后一會兒,她方才啟唇問道,「雲安不解,您為何如此愛幼宜妃娘娘?」
而且,聽她方才所言,竟像是已經知道自己將要不久於人世似的。
對視上楚千凝充滿疑問的眼眸,太后一時陷入了沉默,半晌之後才若有所思的嘆道,「當今陛下並非是哀家親生,此事你可知道?」
「略有耳聞。」
「是哀家一手將他扶上了帝位,可你知道這當中付出了多少心血和代價嗎?」說起那段宮廷秘事,太后的眼中有一閃而逝的冷芒。
這一刻,楚千凝才愈發確定,眼前的老婦人,的確是曾經叱吒宮闈的強者。
偶爾的慈愛和軟弱,不過是那個瞬間的短暫表現而已。
她終究……
還是那位令人畏懼的太后娘娘。
「皇帝的生母原本是哀家身邊的一名女官,侍寢的時候甚至連個位份都沒有,是哀家看中了她的野心,將人送上了先帝的龍床,她也是命好,一朝有孕,本該母憑子貴,可人心不足蛇吞象,她竟妄想不屬於她的東西。」說到這,太后似是無限惋惜的搖了搖頭,但隨即,她卻話鋒突轉,「後來哀家便只能忍痛,去母留子。」
太后說的簡單,楚千凝卻聽得驚心。
殺了景佑帝的生母,再將其撫養長大,那對方究竟是該恨她還是謝她呢?
不知是不是猜到了楚千凝心中的疑惑,太后忽而笑了,笑容中帶著一絲看透世事的輕諷和涼薄,「你當咱們這位皇帝陛下一無所知嗎?」
「他知道?!」楚千凝微驚。
「你以為哀家為何一直不肯將虎符交給他,真的是貪權嗎?」若眷戀權勢,那她就該插手朝政才對,「他知道是哀家殺了他的生母,但他卻對哀家一絲恨意也無,但他如此,卻反而令人更覺心驚,這般冷心冷意的君王,一旦大權獨攬,這天下勢必血流成河。」
「可您將虎符給了宜妃娘娘,難道就不怕陛下對她下手嗎?」
只要傅思悠沒了孩子,這虎符她就保不住了。
屆時——
如意的人還是景佑帝。
想要在弄死一名后妃,與他而言簡直易如反掌,太后不該想不到這點才是。
微微勾唇,太后有些無力的朝她笑道,「哀家選在今日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將虎符給她,為的就是多一重保障,更何苦,欽陽侯不會眼看著陛下為難思悠而不出手的。」
再則,那孩子本身也不是蠢笨之人,定能憑藉自己的手腕在這後宮之中站穩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