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凝向來不是一個情緒外露的人,這一點景佑帝心下很清楚,是以此刻看著面前臉色狀似平靜,實則眼底充滿驚駭的女子,他的眸中極快的閃過一抹笑意。
想要不知不覺的讓她入了圈套,還真是不容易……
借她的手做了這麼多事情,景佑帝對她的本事也多有了解,因此他不敢給她片刻喘息的機會,眼下就要她死。
一旦給她時間,怕是會夜長夢多。
這丫頭的手段,他已領教的足夠多了。
對視上楚千凝幽暗的眸光,景佑帝故作悲痛的回視,語氣低沉,「是朕錯看了你,以為你行事有度,不想也會恃寵而驕。」
「陛下這是打算過河拆橋?」楚千凝挑眉質問。
此話一說,殿內瞬間變的鴉雀無聲,似乎連銀針落地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過河拆橋這種事,便是有何人看出來了也定然不敢當面質問。
何況……
被質問的人可是當今陛下。
但眾人轉念一想便明白了楚千凝的意圖,陛下聖旨已下,她今日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索性就破罐破摔,凡事隨心。
最慘也就是一死,還有什麼可怕的呢!
再說景佑帝聽聞楚千凝的話,心知她是不甘心就這樣被利用,是以也不給她多言的機會,只揮手道,「將酒端上來。」
「是。」
九殤應了一聲,從身後的小太監手中接過托盤,呈到了楚千凝面前,「公主殿下,請。」
看了一眼那斟的滿滿的一杯酒,她抬手端起玉質的酒杯,只覺得指尖一片寒涼,如這座森嚴的宮城,無法給人半點溫暖。
轉頭看向景佑帝,楚千凝寒聲說道,「五公主死的那日我就知道,我的結局必然會與她一樣,狡兔死、走狗烹……」
「閉嘴!」
「怎麼?陛下怕我說出什麼不該說的?」她揚唇淺笑,「大不了您就將這滿殿的宮人都殺了,反正您身上血債纍纍,也不差多出這幾條性命。」
「大膽!」景佑帝指著她怒聲喝道,「來人,將毒酒給她灌下去!」
「不必了。」
冷冷的掃了一眼要上前的兩名小太監,楚千凝二話不說仰頭喝盡了那杯酒,將酒杯放回到托盤上,她慢條斯理的整理了一下衣裙,隨後轉身走出了泰清殿,背脊挺直,風華不減。
見狀,楊翥試探著看向景佑帝,「陛下……」
就這麼讓公主出宮去了?
「隨她去!」那毒很快便會發作,她撐不了多久。
「……是。」
「將這個膽大妄為的毒婦給朕拿下,關進天牢,擇日處死。」料理完楚千凝的事情,景佑帝瞥見一旁的傅思悠,眸光驟然沉了下來。
「陛下……」
「帶走!」
話落,便不顧傅思悠的掙扎和喊叫,逕自將人拖出了殿中。
皺眉看著地上的一灘血跡,景佑帝的眉頭皺的愈緊。
嫌棄的揮了揮手,立刻便有宮人提著木桶上前,仔細將傅思悠跌倒的那處擦拭乾淨,可血跡擦得了,血腥味卻遲遲沒有散去。
若有似無的血腥氣散在空氣中,如一個個難以逃脫的夢魘,無聲無息的籠罩在景佑帝周圍,讓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近來他總是多夢,夢到從前被他殺害的那些人,有大臣、有宮妃,還有……
皇后。
「啟稟陛下,奴才有要事稟報。」九殤的聲音低低響起。
「都退下。」將楊翥等人都趕到殿外之後,景佑帝方才看向他問道,「何事?」
「官將軍到了。」
一聽是官重錦回城了,景佑帝的眸光豁然亮起,「在哪兒?!」
「現在御書房等候。」
「更衣,朕這就去見他。」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又朝九殤問道,「只他一人回來的?可有隨從或是輕騎與他同行?」
「回陛下的話,官將軍恐走漏了風聲,是以只獨自回了建安城,身邊未帶一人。」
「好!」
景佑帝面露喜色,連腳步都輕快了不少。
跟在他身後往御書房走去,九殤始終微垂著頭,叫人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
且說另外一邊,楚千凝自泰清殿離開後,一路直奔宮外而去。
方才出了宮門,竟意外看到了俞漢遠和其他幾位老臣,他們似是要一起進宮探望景佑帝,邊走邊議論著什麼。
看到楚千凝的時候,俞漢遠本想請個安就趕緊過去,可瞧著她臉色蒼白,眉頭緊皺,腳下便仿佛生了根一般。
剛想上前詢問,就見她忽然暈倒在地。
「公主!」
一見楚千凝昏倒了,俞漢遠等人趕緊上前,卻見她唇角掛著一絲血跡,唇瓣微微泛青。
如此模樣,便是他們不會醫術也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她這是中了毒了!
「太醫,趕快去叫太醫。」俞漢遠剛想著人去侯府傳信兒,便見輕羅和冷畫從馬車上跳了下來,飛快跑向這邊。
「世子妃,您這是怎麼了?」
「陛下……賜了我一杯毒酒……」楚千凝的眉頭緊緊蹙起,額上滿是冷汗,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回府……讓夫君速速離開……」
「毒酒?!」
「快……晚了就來不及了……」
楚千凝的一番話說的斷斷續續,卻足以讓人猜出剛剛發生了什麼。
景佑帝賜了一杯毒酒給她,準備要了她的性命,而聽她所言,似是此事還牽連到了侯府的世子,又是一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