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千凝的話雖說的認真,但無論是黎阡陌還是她自己,他們心裡都很清楚,無所謂「欺不欺負」,不過立場不同罷了。
他們有他們的圖謀,燕靖玄有燕靖玄的算計。
雙方並無交情,讓他無條件的幫他們,簡直就是痴心妄想。
何況……
在燕靖玄心中,黎阡陌和北周是他的強敵,他自會利用這次難得機會為自己掃清障礙。
否則的話,要如何坐穩這身下的帝位!
「果真會如燕靖玄所言那般,最終天下一分為二,唯西秦和北周分庭抗禮嗎?」想到齊寒煙說的,楚千凝不禁蹙眉問道。
「十有八九。」
「那……」
「凝兒是想問,哪方會有勝算?」將整碗粥都餵她吃下,黎阡陌淡聲笑問。
「嗯。」
又幫她盛了一些晾著,他耐心道,「這就要看齊寒煙在燕靖玄心中的地位如何了,倘或重於皇位,則北周必勝。」
反之,北周必敗。
事到如今,他與燕靖玄都知道了彼此的弱點。
是以決勝的關鍵便看凝兒和齊寒煙在他們心中的分量……
聞言,楚千凝不禁面露愁思,「這般說來,北周豈非必敗無疑?」
「此話怎講?」
「雖不該這般妄斷別人的感情之事,但站在旁觀者的角度而言,燕靖玄的情意自是不如你這般深厚。如此,便等於齊寒煙對他的影響沒有那麼大。」
「這倒也未必……」黎阡陌忽然老謀深算的笑道。
有些被他繞糊塗了,楚千凝目露疑惑,不解他究竟是何意。
見那粥尚熱,他便繼續道,「凝兒與我心意相通,雖會成為我的軟肋,卻也是助力。燕靖玄雖無懈可擊,但他要面對的卻是你我兩人。」
「利弊各半?」
「沒錯。」
頓了頓,某位世子爺忽然溫潤一笑,「而且,他於情於權搖擺不定,遲遲未有決斷,這本就是大忌,依著齊寒煙的性子,她會成為他第一個敵人。」
那般心高氣傲的女子,想來斷或是不肯屈居後宮侍奉男子的。
偏偏……
燕靖玄久居帝位,不願放下身段。
龍鳳相爭,本就容易兩敗俱傷。
舀了一勺細粥吹了吹,確定不燙了才送至楚千凝的唇邊,黎阡陌十分小心的沒有蹭到她的唇角,「不說他們了。」
只要她安然無恙的待在他身邊,這便夠了。
至於其他的事情……
徐徐圖之。
*
卻說另外一邊,齊寒煙被燕靖玄一路扛回了寢宮,手中始終緊握著一根雞腿沒撒手。
挑釁般的蹭了他一身的油漬,她隨即丟了那雞腿,慢條斯理的把手洗乾淨。
無視燕靖玄幾欲殺人的目光,她淡定的給自己倒了杯茶,剛喝了一口便嫌棄的皺起了眉頭,「我果然還是喝不慣你這兒的東西……」
「那你喝得慣哪兒的東西?」燕靖玄眯眼問道。
似是根本看不出他的不悅,她還認真的思考了一番,隨即無比肯定的給出了答案,「除了你這的,別的地方均可。」
「齊寒煙!」他忽然怒聲喝道。
換作是旁人,或許早就嚇得跪地求饒了,可齊寒煙卻只是漫不經心的望著他說,「我早與你說過,我名為燕晗。」
他口中喚的女子,早已死了多時了。
瞟了他一眼,她冷聲道,「你最好少在我面前擺你帝王的那個臭架子,你知道我不吃那套,也根本嚇唬不住我。」
「你……」
「既是不忍殺我,那便坦然些接受,別那麼別彆扭扭的,為難自己也為難了我。」
說完,她轉頭看向燕靖玄被她氣得面色鐵青的樣子,難得露出了笑顏,「你既是見到我便生氣,那你還抓我回來幹嘛?」
垂在身側的手握緊又鬆開,鬆開又握緊,最終燕靖玄似是終於妥協了一般,陰沉著一張臉對她說,「不准再逃。」
她沒回答,只語氣熟稔道,「先坐,我有話與你說。」
撩袍在她身側的位置坐下,燕靖玄緊皺的眉頭始終沒能舒展。
為他倒了杯茶,齊寒煙挑眉示意他接下。
見他一仰而盡,她方才啟唇道,「喝了茶,便是不再氣了,我想心平氣和的與你說些話,你仔細聽好,這些話我不會說第二遍。」
對視上她難得認真嚴肅的雙眼,燕靖玄竟莫名覺得有些緊張,不知她到底要說什麼。
把玩著手裡玉質細膩的翡翠杯盞,齊寒煙開門見山道,「你要扣留楚千凝作人質,黎阡陌必會對你言聽計從,如此一來,西秦霸業可成,你成為千古一帝指日可待。」
「你想說什麼?」
「若我答應你不再逃,你會放棄這大好機會嗎?」她轉頭看向他,唇邊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隨著他的沉默漸漸變的寒氣森森。
收回視線,她眼中的期待一點點退去。
抬手阻止了燕靖玄欲說出口的話,齊寒煙似是出神的望著前方。
她知道他要說什麼……
不是「會」,亦不是「不會」,而是同她爭辯這個問題的無理。
在他心中,天下與她並不衝突,他完全可以兼得,卻不明白她為何屢次以此相逼。
苦笑般的勾了勾唇,不過眨眼的功夫,她便又恢復了素日那個陰森駭人的齊寒煙,說出的話如刀尖一般鋒利。
「你讓我留在你身邊陪著你,卻無法做到今後唯我一人,方才我問你,可會因為我放棄奪取北周的大好機會,你依舊無法做到。」眸色轉冷,她沉聲質問道,「燕靖玄,在你心裡,我比不過權勢,比不過帝位,我為何要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