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月煙並非是有意躲著顧沉淵,她只是想多同自己女兒待在一起,根本沒想到如此簡單的一句話會在無意間傷了某位丞相大人的心。
見自家爹爹明顯神色落寞,楚千凝便試探著對南月煙說,「娘……您不若與爹爹同行吧……」
她雖也想和娘親在一起,但卻不必爭朝夕之間。
娘親與他們同行,首先目標太大,其次也不方便她和黎阡陌謀劃些什麼。
眼下南月煙和顧沉淵的關係如此特殊,楚千凝總不能就這麼眼看著,得做點什麼扭轉一下才好,可她一人之力有限,須得求助黎阡陌才行。
要說南月煙此人,無論給外人的感覺如何強勢厲害,但在楚千凝面前,可謂是「言聽計從」。
後者只試探著說了一句,她便毫不猶豫的應下。
只叮囑黎阡陌要好生照顧楚千凝,又留下了一隊隨身的暗衛保護他們,這才和顧沉淵先行進城,未曾驚動一人。
他們用過早膳就動身了,不多時就到了沂水城。
因著南月煙身份特殊,是以她並未和顧沉淵去他的丞相府,而是另尋了住處。
雖說兩人有個共同的孩子,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顧沉淵又向來是個循禮之人,自然不會不顧對方意願拼命挽留。
獨自回了丞相府,他迎面就見到了形容憔悴的暮雪。
對方顯然也看到了他,目光先是閃躲,隨即又變的堅定,俯身朝他施禮道,「義父,您回來啦。」
「嗯。」
「您……」暮雪原本想問,他可得知楚千凝有孕的消息了沒有,可話至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只略顯生硬的說道,「您一路奔波想必累了,我這就吩咐下人準備傳膳。」
「不必了,晚些時候我去王府用膳。」
自從同楚千凝相認後,顧沉淵幾乎就「長」在了廣陵王府,暮雪本該習慣了,但此刻聽聞他說要去王府,心裡還是不免覺得失落。
若不日世子爺與楚千凝回來,那義父必會得知她有孕的消息。
屆時……
他定會更開心的。
明明是一件大喜之事,可暮雪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勉強勾唇朝顧沉淵施了一禮,她便快步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顧沉淵向來心細如塵,自然不難發現暮雪的異樣,不過,他眸中的憐惜之色卻不似以往,隱隱透著一些寒涼。
能做的他都已經做了,該盡的情意他也盡了,倘或這孩子依舊執迷不悟,便是在自討苦吃了。
如今凝兒懷著身孕,經不起絲毫波折打擊,若暮雪一時犯了糊塗,就別怪他絕情了。
此事,還是得早早防備為妙。
思及此,顧沉淵眸中涼意稍退,沉聲朝身邊的小童問道,「我不在府的這段時日,可有發生什麼特別的事情嗎?」
「回丞相的話,未有何事,只除了……」不知想到了什麼,那小童話音一頓。
「說。」
「廣陵王世子妃有孕,暮雪姑娘聞聽此事時,神色略有些異樣。」回想起那日的情景,小童斟酌著回道,「不光是她,就連她身邊的婢女鶯兒也稍露異色。」
聞言,顧沉淵蹙眉,「鶯兒?!」
「是。」
得到肯定的答案後,顧沉淵負手緩步向前走,略有些出神的樣子。
那小丫頭他略有些印象,知之甚少。
這府里的下人不多,在他身邊伺候的人就更少了。當日將暮雪帶回府里後,他並未特意為她安排丫鬟在身邊服侍,是後來暮雪自己在街上遇到鶯兒賣身葬父,一時心軟便將人買了下來。
初見鶯兒,顧沉淵便覺得那丫頭眼神活泛,心思活絡,不似安心之人。但勝在年紀小,若好生約束,細心管教,未嘗不可用。
他也曾叮囑過暮雪這一點,但如今看來,怕是她未聽進去自己的話。
暮雪之所以這般痴迷阡陌,怕是這當中也有鶯兒的「功勞」。
「尋個由頭,打發了那丫頭出去。」丞相府不留那般自私自利,一味蠱惑主子的人。
「用不用先與暮雪姑娘打聲招呼?」
怎麼說那都是暮雪自己的婢女,冒然打發了恐不妥當。
小童說的有理,顧沉淵便若有所思的點頭道,「你與她直言吧,究竟事後要作何決定就看她自己了,不過今後須防著些那丫頭。」
「是。」
「去吧。」目送著小童離開,顧沉淵眸色微凝。
強求之「情」,恐會害人害己……
*
這日的暮靄時分,楚千凝和黎阡陌才慢慢悠悠的進了沂水城。
路上,夫妻二人就如何「修復」顧沉淵和南月煙的關係進行了深切的討論和謀劃。最後得出的結論是,還得靠楚千凝。
任顧沉淵如何表現,怕是都不及楚千凝一句話來的便宜。
雖說感情之事強求不得,但兩人怎麼樣都得有個接觸的時間和機會,依照如今南月煙對顧沉淵疏離客氣的態度,怕是等上一萬年兩人也難有結果。
黎阡陌看得分明,是以便給楚千凝支招,讓她暗地裡「助攻」顧丞相,此事方才能成。
「娘親會不會覺得委屈?」楚千凝還是有些猶豫。
「不會。」微微搖頭,黎阡陌回答的十分肯定,「你覺得以岳母大人的性格和身份,她有可能讓自己受委屈嗎?」
「……貌似沒啥可能。」
對於自家娘親的霸氣和「戰鬥力」,楚千凝心裡還是服氣的。
摸了摸她的肚子,黎阡陌繼續道,「我觀岳母言行,倒是有些齊寒煙的影子,怕是她許多想法皆與世人不同。岳父大人不也曾說過,她的想法很是驚世駭俗,正是因此才引他如此傾心。是以咱們對他們兩人的事情,倒也不必按照常理出牌。」
兵法有言,出「奇」制勝。
他們兵行險招,才能打岳母大人一個措手不及。
正說著,忽聞門口傳來了一陣巴掌聲,緊跟著便見南月煙拍著手似笑非笑的走了進來,「阡陌啊阡陌,你可真是我的好女婿!」
「……」
那一刻,別提氣氛有多尷尬了。
饒是黎阡陌素日再見慣大風大浪,此時也不免有些心驚。
往後許多年,他都清楚的記得那時的所思所想。畢竟,給自家媳婦出招幫岳父「追求」岳母還被後者抓了個正著,這種體驗可謂是十分難得的。
莫要說他自己,就連楚千凝都替他感到心驚膽戰。
「得罪」了娘親,事情可大可小。
不過,黎阡陌就是黎阡陌,即便到了這般為難至極的境地,他臉上的笑容依舊溫潤淡然,未曾顯露絲毫異樣。
「岳母請坐。」他起身相迎,笑的淡定。
不知道的,恐還以為方才說話的是另外一個人。
淡淡的應了一聲,南月煙走到椅邊落座,笑著接過他遞來的茶抿了一口,「早聞你智謀無雙,今日我可是開了眼界了。」
「……小婿無禮了。」
「都是一家人,你也無須假裝。」她也算是看出來了,她這位女婿就是只狐狸。
連自己的老丈母娘都敢算計,能是什麼善男信女啊!
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