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
然后各自分别,就像两条线在偶尔相交之后,迅速又回到了各自的轨迹之上。
下班回到家,吃完饭洗了澡,程衍靠在床头看信,信并不长,他能感受到凌静静写这封信时的愧疚和祝福,但时至今日,他已经不需要了。
他将信折叠好,放在书桌下面的抽屉里,而在书桌旁边,有一个小的博古架,上面是每年他过生日程司送给他的礼物。
都是非常稀奇古怪的东西,有价值很高的,也有不值什么钱的,但在程衍心里,都是他需要珍藏一生的宝贝。
他的人生,被时间割裂成两个部分,八岁之前的他身处深渊,八岁之后的他由程司一点点拉着走出了深渊,程司教会他谦逊,也教会他分辨别人的善意与恶意。
其实直到现在,他都没有什么人生的理想和方向,但即便此刻程司已经不在他身边,他居然也没有多少心慌,回顾过往,程司早已将面对生活的窍门一点点教给了他。
最重要的是,程司并没有死去,只是离开了而已。
也是在他上任分局局长之后,他才知道程司这些年为了打击人口买卖做了多少事情,不仅专门做了寻人阵法,还做了不少事,就为了推动人贩子判重罪的立法进程。
直到今年两会,买卖人口重罪终于被写进刑法,从此拉开了人贩子重罪的新篇章。
程衍翻看过历年破获买卖人口案件的数量,周晋倬告诉他,里面那些大案要案或多或少程司都参与过,甚至有些都没有写进去。
说实话,那一刻程衍是有被震惊到的。
他自问了解程司,却没想到程司在家嬉皮笑脸,出了门一副出门遛弯的神情,竟是私底下办了这么多事情。
你爸那个人确实不好说,不过我想他应该是有感同身受,才会默默去做这些事情。
当初听完周晋倬的话,程衍并没有反驳,但以他对程司的了解,仔细想想,其实并没有什么违和感,毕竟那么多的功德金光,不是烂好人还真不会有那么多。
想起这个,程衍伸手拿起博古架最顶端的一块圆形玉佩,那是程司临走前给他的,在他接过的刹那,玉佩上的功德就进入了他的体内,玉佩也只是一块普通的玉佩。
这人,说是不会算命,却什么都算到了,什么都替他考虑到了。
第二天,是他发小方舟的婚礼,程衍朋友不多,方舟绝对算一个,他们从小学读到大学,十几年的感情,不过方舟知道他身份特殊,并没有请他当伴郎。
程衍难得换了身银灰色的西装,打理了一下头发,掐着点去了婚礼现场。
方舟一见好友,就奔了过来:兄弟,你今天帅得可有点过分啊,在我心里,也就比程叔叔差一点,程叔叔还在国外呢?
没盖过你的风头就好。
那指定没有啊,在我媳妇心里,我肯定是最帅的。
刚路过的女方闺蜜:算了,就不戳穿闺蜜善意的谎言了。
不过这小哥哥也帅得太过头了吧,不知道有没有女朋友啊,要是没有
哥们,最近谈恋爱了吗?要不要兄弟给你介绍一个?
程衍摇头拒绝:新郎官,新婚快乐,你看我像是缺女朋友的样子吗?
方舟:祝福就祝福,后面那句话不说会死吗?
两人打小的感情,当然不会因为一句话翻脸,因为是新郎的关系,方舟只同程衍说了几句话就被喊走了,程衍就坐在下面,和从前的同学随便聊天。
同学的婚礼,有时候就是一场小型的同学聚会,同学聚会的要义是什么?回忆过去,炫耀现在,大家都是刚毕业的学生,还没有那么世故,不知道聊了什么,忽然就有人说起了程司。
无他,程司太帅了,又会说话长得又好,坐在家长里面,就跟打了闪光灯一样闪耀,加上程衍成绩好,长得也好,个性还很酷,人的记忆天然对美好有独特的深刻性。
人总会对别人家的爸爸非常眼馋,就有人道:你们还记得不,当时有个F国交换学生的项目,其中有个学生英语口音太重,人程爸爸直接就跟人讲法语,那个流利程度,说实话,就算我现在法语系毕业,也讲不到那个流利程度。你们懂那种感觉吗,无形装逼,最为致命啊!
这事儿程衍记得,后来那个留学生在他们家住了七天,为此他还跟程司赌气,发誓要学会法语。当然,他现在也还没学会。
淦,法语真不是人学的,程司简直是个怪物。
同学们怀忆完了别人家的爸爸,终于有不怕死的跟程衍搭讪,程衍谁啊,他们学校的高岭之花:校草,最近在做什么工作呢?
程衍随便搪塞了过去,婚宴上觥筹交错,有攀比的,也有巩固人脉的,谈的工作啊生活啊,还有更烟火气的,什么口红啊菜价啊,这些话题,程衍都不感兴趣。
事实上,很早以前,他也想融入这些群体,他也试着去跟人吃路边摊,玩小游戏,但他或许就不太适合普通人的生活。
上辈子他是一匹孤狼,这辈子也做不到去当一只合群的羊。
而程司,也从没有教他一定要洗掉身上的倒刺迎合这个社会,而是教给他力量和知识,好让他有充足的底气逆流而上。
校草,不行啊,你好歹也是top大学毕业,当小职员没有前途的。
程衍听得不耐烦了,终于在今晚开口说了第一句大实话:哦,没事,我爸在市里给我留了一栋楼。
诸位吃瓜听众:艹!他们酸了!好酸!别人家的爸爸果然永远不会让他们失望!
刚刚带着新娘来敬酒的方舟:兄弟,财不外露,空气里的柠檬含量超标了。
程衍毫无所觉地站起来,跟人碰了个杯:还好吧,新婚快乐。
你要不再问问咱程爸爸,还缺不缺干儿子啊?
新娘:
程衍喝完酒,唇边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不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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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周晋倬的电话,程衍刚从婚宴上回来,身上还带着点酒气。
什么事这么忙啊?
老神仙说你红鸾心动了,怎么样,是不是遇到好看的小姐姐了?
程衍想挂电话了:无聊,没有。
哎哎哎,先别挂电话,你爸来信了,说给我留了酒在你那里,我等下就上飞机了,记得找出来啊!
喂,你又逃下
程衍话还没说完,那头挂电话比他还要快。
说起酒,程司确实每年都会酿酒,就埋在家里的院子里,早先年栽下的柿子树已经长得又高又大,程衍将身上沾满酒气的外套随便丢在走廊上,去后面的储物房找了把锄头。
程司的酒确实是一绝,市里那栋楼可能有一半都是卖酒得来的。
程衍循着记忆挖开最后的藏酒地,除了三大坛酒外,还有一个小匣子。
匣子里,是他八岁生日那年照的照片,程司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居然连齐灵安都在,齐灵安早在他十八岁的时候,就去投胎了。
那时候邓煦还拉着程司喝了一夜的酒,家里的酒窖就是那天空了大半。
程衍有些怀念地摸摸相片,然后才将酒坛子尽数挖出来。
而就在此时,一只闪着灵光的纸鹤悠悠哒哒地飘过来,落在柿子树的树冠上:小衍,见字如面,有没有想爸爸呀